元月十五花间梦

作者: 大酉 | 来源:发表于2017-02-11 12:09 被阅读45次

    外面下雨了,枝裕撑把伞出门去。因为想喝汽水,要到楼下便利店买才行。

    枝裕从不觉得天气如何如何,好天气是晴朗有风适合骑单车,剩下的也不好不坏,雨天有伞,大日头也有风扇,现代社会给了人们很多便利,极力让人安逸舒适。

    路过一团花时枝裕多看几眼,倒不是因为花多艳丽,只是不合时宜,明明早春天还寒,却开的这么好,忍不住走前几步偷闻花香,香气沁人心脾,不由得猛嗅几口,脑袋却突然白茫茫,只记得阵阵花香。

    再睁眼就听见四周一片沉寂,眼前还是那条街道,路灯无光,眼前黑峻峻。

    蓦地远方开始亮起灯,伴着长笛和萧声,最先是两盏高灯在路的两旁亮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高灯朝着枝裕这边亮起来,最后就是一盏又一盏一人多高的灯笼齐齐亮起来,形式各异却各具特色,街道仿佛是突然睁开了眼睛,醒过来时发出盛大的光。

    枝裕看见这场景,低着头靠着路边走,神鬼打灯是要让路的。

    光芒里慢慢显出许多人,街道开始变得吵闹,人声鼎沸,在灯与灯之间穿行,云锦的旗袍和粗布的长衫擦肩而过,摇着折扇的手碰上执着团扇的手,三两成群的人衣袂飘飘从枝裕的身边过去,笑语盈盈,经过时带着一阵香气。有梳着高髻的妇人牵着孩童走过,提着瓜皮灯。也有小孩提着灯笼在人潮里穿来穿去,像是鲸群里的小鱼,灵活自在。无一例外他们都仿佛看不见枝裕,枝裕心里也想快点过去,早点回家睡觉就当一场梦。

    灯会好像不会停,四周的树还是冬天那样,只有那棵不知名的树在不合时宜地开花。枝裕在花树边站了许久,不知道该走哪边,手里拿着伞早就收了起来,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忽然有人扯了扯枝裕的袖子,枝裕吓得身子一僵,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头慢慢转过去,眼睛却不敢睁开,“不知今日仙家下凡,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枝裕说得战战兢兢,对面却是一声嗤笑,“只是路过夜游而已,今日元宵,该来花灯节。既然来了,便一同赏灯如何?”

    枝裕睁开眼,两位美娇娥站在面前,团扇半掩,只露一双明眸含星,满带笑意,“放心,不会将你怎么样,难得这么个好时候,站着浪费多可惜,来吧。”枝裕打量了眼前的两人,心里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迷迷糊糊拎着手里的伞,像个外来客,跟着走进这流光溢彩的花花世界。

    走近了才看得清各色华灯,这儿是个花灯笼,那儿又是个兔子灯,有作游鱼的,也有作鸳鸯的,各种式样的动物做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手心里蹦起来跑走,再往前指一指,能指着好多盏小方灯,有的描着花,有的写了字。

    猜灯谜的地方人最多,灯下人挤着人,灯前好多双眼睛凝神看着灯上的诗句,有人喃喃自语诵读这些诗句,有书生眉头紧锁猜不出,也有公子哥拍着折扇胸有成竹。人们围着灯谜的灯笼,各家的小姐执着美人扇交头接耳,不知是谈论着难猜的灯谜,还是谈论着这风雅的才子。枝裕看的有点愣,两位美人也不催促,在一旁等着枝裕,好的时光是不着急的。

    等枝裕看够了,三人才继续往前走。前边有人围成一圈,一座灯摆在中间,人们顺着一个圆筒子朝着灯里看。

    “这是什么?”枝裕好奇地发问。

    “走马灯。”其中一位头上别着金步摇的姑娘开了口,“顺着筒子朝里头看,能看见不少好玩的呢。”说着神秘地笑起来,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那我也去看看。”枝裕有些跃跃欲试。

    “那可使不得。”另一位头上别着花玉簪的伸手挡住枝裕的眼睛。“你们凡人看了,就不是凡人了。”

    枝裕推开仙子的手,脸突然有点害羞得发热,“好香。”枝裕闻闻自己的手心,好像上面还有点余香。

    “走吧,我们去下一处好地方。”花玉簪推着枝裕往前走。路过戏台,台上正唱《西厢记》,莺莺和张生你侬我侬好不得意。两位姑娘停了脚步也是痴痴地看,直到台上唱罢,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终成良眷,众人鼓掌。姑娘们怀里摸出两个铜板丢到台上,往张生那边丢了一朵花。末了拿着团扇掩着面笑出了声,金步摇和玉簪不停颤动着,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出格事。等笑的耳根子红了,两人才停下来,对着一旁的枝裕问“姑娘心里可有喜欢的人么?”

    枝裕点了点头,“有的呀。怎么了?”

    “那我可知道个好地方。”玉簪头轻抚掌,拉过枝裕,带着枝裕小跑起来。“快来诶。”金步摇也赶忙提裙赶上。

    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河,静静地淌着不知往哪边流去,河心停着一艘花船,船夫不摇浆,船就在河上停着,两边挂着灯笼和铃铛,红纱遮着里边让人看不透,只听着有歌姬在里面弹着琵琶和筝,也有人唱曲,仔细听还有人朗声诵诗,有人高谈阔论,“今年的神都不行啦,灯会不比往年好看。”也有人笑谈,“可今年的花魁不比去年美么?能弹百曲,也能作诗。”

    河岸有人放花灯,花灯随着河往下走,河上飘着点点的光芒。

    “这灯要放到什么地方?”

    “心上人处。”花玉簪递过一盏莲花灯。

    “能收到么?”枝裕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造化。”金步摇把莲花放进河里,一朵花瓣提了字,她把灯推了推,莲花就顺着水往下走去。

    枝裕半懂半不懂,也在灯上写了字。花灯被放进河里,花瓣立刻粘上水,河流不疾不徐,带着枝裕的花灯,慢慢不知道的地方流去。

    这么脆的花灯,也不知会不会半路就被水淹没。

    “好了,走吧。” 三人放好花灯,相互携着往回走。身边游人如织,枝裕感觉像是在梦里,又不太像。抬头看顶上的宫灯,垂下的红缨也是长,悬在枝裕头顶三四寸,题字人写的一首好字。

    珠楼缈缈,人月两婵娟,尊前月,月中人,相见年年好。

    枝裕默默念,心里暗暗赞叹,真是好词。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树边,是要回家了。

    花玉簪扶了下头上的发髻,笑盈盈地对枝裕说“怕是不能再远送了。就此别过了。”

    “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枝裕问的认真。

    金步摇欠了欠身,“来年元夕,天有细雨,就来。”

    “来年?元夕?”枝裕再抬起头,眼前景色都不见了,雨还在淅沥淅沥下,街道路灯亮堂堂,好像有一团黄色的暖光噗一下不见了。街上剩下枝裕一人撑着伞立着。

    枝裕回到家,正听见阿妈从厨房出来,“这么快就回来啦?汽水买到了吗?啊……没买着啊?那别愣着快过来吃元宵啦。我辛苦煮的你吃多点。”

    枝裕昏昏沉沉,仿佛做了场梦,梦里人群沸反盈天,月光灯影都照在人身上,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艳若桃李,男子风流倜傥、芝兰玉树。街上火树银花齐齐盛放,有歌姬高声齐唱,唱《梅花落》、《西厢记》,也唱《游园》、《惊梦》。也有才子颂诗,对对子,读完《元夕》,再读《正月十五夜》。船夫摇船橹,撑着花船,船上有轻幔,花魁面容虽看不清,倩影却看得一清二楚。河里有花灯,花灯不照人不照树,单为着承放灯人的心意,向着那心上人处去,只求江上不起波澜不起浪,好让花灯能入心上人梦里。

    好梦不愿醒,枝裕一下睡到日上三竿,眼看错过早课。匆匆赶到教室,前排男同学回过头,“枝裕,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有盏灯,灯上写着一句诗,我背给你听。叫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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