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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射,当然是个动词。
老射说:"人生嘛,就该是这样。珍惜时光好好生活,有所热爱,要有情怀。想到了就去做,千万不要犹豫。”在那些随心所欲的自由时光,他见过我没见过的眼神,搂过我没搂过的细腰,说过我没说过的骚话。
一
阳台是聊天最好的去处,三月的成都,凌晨一二点的天气,虽然脏乱差,但有一包他最爱的大贵烟,和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他就能燃起来,对面的人也燥起来。
说从前,少年心气。哥在高中帅得比现在明显,鲜花和嫩柳般的少年仔。
那时民谣真好听,就爱听难听的左老板,他就唱,“我去打爆他的头,小丽借给我钱花。”曾经在破mp3里听过的破铜烂嗓,日后便一遍遍在酒过三巡的KTV回唱。有人青春的某些悸动珍藏在周董的温柔里,他偏喜欢把自己的回忆寄托在左老板的深情中。至于pinkfolyd,至于绿洲、深紫、滚石、恐怖海峡、还有那些我不会拼也不会翻译的乐队歌手,以及鲍勃迪伦,都是一些伴奏。要想释放出点儿本土的情绪,那就老崔、李逼,怎么都酷。在那个年纪,在高考流水线上,绕你是毛坦厂404车间前排50公斤资料抄写员,也想放飞自己。甚至都想自己将来是个摇滚歌手。
在我苦难的高中岁月,我常呆在学校的走廊上,在黄昏的光线中注视着那些不值钱的青春,那些姑娘,那些由无知、美、可爱拼凑起来的图画,不禁深深为之感动,以致一时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忧伤当中。
以后来相互的了解,假如我们那几个人是个乐队,那马婶像是鼓手,能带节奏。贤诚安静的像键盘手,一丝不苟。阿伟有时候像皇后乐队的老莫一样,也骚。唯独老射,无可替代,就是最骚的贝斯手。尽管每一场演出他都不是主角,但总有惊人的solo能盖过主唱的风头。
听到李逼唱到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时总能引起我深深的共鸣,当我看到有些笨蛋为了搞到妹纸百般献媚丢人现眼时总想到前两年我干过的这些操蛋的行当而羞愧不已,正是由于我自律自省的美好品质导致每次搞妹纸搞到一半的时候总是幡然醒悟羞愧难当满地打滚脑袋撞墙从而以失败告终,我真是太他妈的真诚了。
我看着他吃完泡面,鲍勃迪伦的歌已经放了一半,一群摇滚老炮围着麦克风真是尽兴,每个人的嗓音都能让人耳朵怀孕,唯独本尊一开口,足以堕胎。
Oh but I was so much older then,
I’m younger than that now。
二
我的青春是一朵花,
无奈现实就上了他。
改革开放继续还开着,
三民主义靠得住吗?
我的兄弟是一朵花,
青春不再回头不能啊。
帝国主义TM茁壮的成长,
社会主义靠得住吗?
他用语言捡起一些往事,指给我看。他说那时曾有过辍学的念头,休学一周,然后又回去了。青春的故事讲了一半,我已经忘了,休学的他当时怎么就飞上了她的床。
故事的开始禁不起讲述,饶是逼格再高,也逃不过送早餐、放学同路这样俗套的剧情。从递纸条开始,又回到大学去哪儿之类的话题。姑娘也足够矜持,总是不屑一顾,高冷到凛然不可侵犯。一半是歌词的情书,一封封石沉入海,唯一的好处是英语学好了。下自习一次次顺路,倒是惊动了不少情敌环伺,个个扬言要收拾他。
“本以为没戏了。”
有一天她说:“你给我的我都存了起来。”
除了一见钟情外,其他类型的爱情在我看来狗屁都不是。
姑娘的父母是公务员,生活规律,上班下班,经常加班,对进入青春期的女儿很尊重,很少去女儿的卧室。于是他浑水摸鱼,在床上做了很多天的事。姑娘也胆大,估摸着父母下班的时间穿好衣服在门口等待,撒撒娇什么的,不让父母发现卧室的床上连着几天躺着一个大活人。直到有一天,她妈破天荒地走了进来,洗好了衣服,帮她放一放。
“我慌忙躲进衣柜不敢吱声。那一瞬间我想好了败露以后的说辞以及事发之后可能面临的后果,屏住呼吸,静待死亡。”
老天眷顾,她开了旁边的一格。我都替他紧张,这要是万一,不就废了?
我说,真的假的?就那么开放?她是不是傻?该分的还不是分了?
他说,你不懂。
三
那个春天,我和很多朋友在夜里相坐长谈,我们聊的好多,在求学生涯的黄昏,真正的过上了象牙塔一般的生活。我们疯狂,壮志在胸,前程在望,何愁将来?就像是深渊在前,堕落之中,却又因得侥幸,看见藤蔓在壁,间有绿树,快乐一万分。论文快要编完了,打工也是不可能打工的。
大三结束的夏天,老射要去贵州实习,马原拉我去楼前的大树下面为他践行。我们,还有一群小黑蚊子,几罐啤酒,那是头一回跟老射坐一起扯淡。彼此的屁话真多,高中的生活各有各的丰富,打架倒是很青春,关键是谁都没真干过;十七八的姑娘是真好看,大学里的妹子没法比。我们还发现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夜没问题,烟没问题,酒没问题。问题是高中我们都不喝酒,不抽烟。光着膀子,大学的夏天太热。
在我苦难的高中岁月,我常呆在学校的走廊上,在黄昏的光线中注视着那些不值钱的青春,那些姑娘,那些由无知、美、可爱拼凑起来的图画,不禁深深为之感动,以致一时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忧伤当中。
大学的前三年,我和老射并不熟。他忙着上高地,我忙着啥我忘了。之前一起去川大做过兼职,发传单。印象并不深刻,就记得他骚话很多。不凑巧,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了同一个女孩。他说自己是误打误撞,可我好像也并非处心积虑。总之我们都没有成功。后来我听说又有两位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一位同样是冒失的,一位不知其详。荒唐的事情是,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这只能证明姑娘的魅力。
不过后来他认识了一位挂在口中的学姐,真人我没见过。关于熄灯不熄灯的争论,是他说的最多的。他也认为,再好看的脸,呻吟时狰狞的样子也不会好看。但是能看的脸,尽量看着是最舒服的。这些细节,生动活泼,离我太远,影像资料我看过,文字描述我读过,究竟是何种快感我没尝试过,但是他跟我说,其实贼鸡吧没意思。同样的话,马原也说过,但是从他嘴里出来更叫人信服。
依我看,我們的文化里有一个显著特点便是不讲实话,因此,任何事情,包括感情之事的效率都十分低下,一个正直的人,一个不想说谎的人,倒是很容易在通过谈感情学习撒谎的本领,比如,如果你对一个姑娘说“我想操你”时,她多半会大惊失色,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因为她想听你说别的,除了操她。不幸的是,只有“操”才是真话!!
每当我看到某个笨蛋或者某群笨蛋,在空间朋友圈做翻然悔悟状,发什么“人最可贵的品质是真诚”,又或者是什么“直面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这类毫无意义的屁话,以至于竟然为此产生了道德升华的错觉,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他臭骂一顿,无情的揭露他是个笨蛋这一让人心碎的事实,试问谁打小不是真诚的,谁打小不是直白又纯粹的,活了大半辈子突然活回去了,为此还洋洋自得!这种笨蛋我见的不是一个两个!
熄灯后,我们集会的时候,聊到姑娘,每当有人说到某些比较尴尬的事情,老射就会说,妈的,老子要是。后面可以接很多情境。比如,要到了那个女的qq、再见到那个女的、遇到这种情况,早一点认识他等。他说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会惊奇。气质十分接近一些非主流的艺术家,谈吐间会脱口而出左小祖咒和李志的歌词,还有罗永浩的语录。马原跟着唱一句,就笑。
我就吻你,
你就微笑,
小莉啊。
四
以前他发过一条说说:“世界就像女人,总是被人玩了一遍才给我们。”话是石康说的,《奋斗》的编剧。上回我发了他的语录,他跟我说的。
他抽了一口烟,我们的烟快抽完了,对面楼的那些大牲口终于消停了。
白天的时候,我们在校园里瞎逛,他瘦,喜欢穿宽松的衣裳,走路总是一副吊样,腰从不挺直。师范院校不乏俊男靓女,尤其是一些男生,又高又帅,对我们又冷对女生又暖那种,跟你面前走过去,方正的像块木头。老射说,“长这么高这么帅难道不愧疚吗?他们该干点该干的事啊,太不可爱了,表情太不丰富了,我真这么觉得。”“可能长得帅的人看到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吧。”“我不帅吗?”
想了想他还是个帅哥的时候,再帅我也没见过,但应该很可爱,要不然也不会有他给我讲的故事。关于青春与爱情,那一夜我们言无不尽,以至于听得太多,大部分我都忘了。我只记住了这听起来像是难辨真假的一段。但是眼前这人抽烟的样子和口气,像是能够承载这种荒唐。我的青春没有他那么直接,他说我太怂,我竟然有些受用。
毕业前几天我们在食堂吃饭,照例,我们总会对目光所及的的女生评头论足。我说,你们看对面桌穿黄衣服那姑娘。他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青春不常在,抓紧谈恋爱。问我真看上了吗,他去要微信。我以为是玩笑,点头默许,他竟然真去了。我不知所措,看到他在那女生旁边耳语,慌忙地站起来又坐下,不自在的装模作样。回来他跟我说,跟妹子说了,有个男生说看上你了,妹子就朝这边看了过来,本来有情况的,看到你那怂样。妹子说了一句不需要吧。马原插话,你不动人家还以为是我,你一动,就没什么事了。
还有一回,他正在追一个黄衣服的妹子。死缠烂打好几天了,天天跟我们讲,已经摸清楚了,住聚贤,某某学院的。自习室见过还是怎么的,那天叫住我,非要我跑过去问微信。他问过了,没给。打发马原问过了,没给。只能打发我了,我说好,妹子正好回头了,太好看了。我没敢去,然后绕着聚贤绕了一圈回来交差:"人家说不给。"他竟然有点怅惘,白送早餐了。
五
老射很少提起曾经,仿佛有所愧疚的样子。青葱的情愫多半和后来的一样,都是无疾而终。往事并不如烟,好姑娘与时光经常辜负,年少桀骜,非爱即恨,时光流转,愿彼此都好。
每每深夜睡不着,忍不住跑到某前女友微博下,想捡拾点回忆的碎片聊以自慰,完事进入圣人模式,继而咒骂自己手贱,告诫自己在爱里恋旧也不算美德,以后的日子,找一个淡淡的女子,不去追问,做一个怡然自得的接盘侠,沉浸在爱的幻象里,没心没肺的过活下生活的样子!
也说到了学习,他曾经学习一直不错,英语老师视为己出,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子。就是高考没考好,他觉得对不起她。最后来了川师,心里也有点不太高兴。好像我们这一伙人的大学之路,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情节。但是我们并没有辍过学,长达一周,而且是在姑娘的床上。
很久不见了,从高中到大学掉了很多光阴,月光下我俩把远方一一望去,宝哥在宿舍的高床上似乎也睡不着,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老射说:我们不帅了没关系,不要再做个穷人。
烟灰抖在吃剩的泡面里,直至最后听见烟头批次的声音,就那么一下,感觉很烫,很刺耳,很煎熬。毕业前的几个月,每天都有泡面熄灭烟的声音。
那天晚上之后的几天,他说来来来,赚钱了。我们开个直播,现在的直播都什么玩意,绝对火。直播聊天?并没有。我们组个乐队吧,绝对比好妹妹要好。好哥哥乐队?并没有。我们去卖鞋,莆田鞋,高仿,有货。微商?并没有。我们去旅游吧,说走就走,先逛他半个中国。有盘缠吗?并没有。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这么一群流氓企业,收最贵的费,提供最烂的服务,还占着最广阔的市场,每当我想不开的时候,转念一想自己所处并非人间便霍然开朗了。
那几天,我要准备北上公务员考试,他要准备南下电视台实习。
六
老射作为一名吹逼型选手,必须是老罗的拥趸,一名可以大大方方说小米6比T2好用的忠实锤粉。熟练地游走在咸鱼和陌陌之间。任何失去使用价值的东西,他都会说,挂咸鱼吧,甚至要帮助胖子卖掉他用剩的半罐子营养粉。
是他跟我们不断的鼓吹老罗和锤子,最早跟我们阐述了逼哥的坚持与价值。由此形成了一个坚定不移的逼粉团体和以他为首的锤粉团体。我们曾商议要去南京看逼哥跨年。那一夜信誓旦旦,各自找钱,花呗借呗,甚至提议,若是没钱坐车,大家步行前往,时间差不多能赶上。全程微博直播,说不定能感动逼哥,免票了呢。第二天抢票失败,话题终结。说待明年。2018跨年如期而至,却再也凑不齐人,也抢不到票。他说,真正听逼哥的人,应该是买不起票的。
我不大明白热衷于在社交圈发鸡汤的人是出于啥动机,这么牛逼的道理,自己偷偷知道,闷声发大财独自牛逼不好?
2017年4月,老射跑到深圳去听了老罗的相声专场,实时直播,说,快看 ,快看,镜头里有我。我最后拿放大镜看了好几遍回放,可能是我眼神不好吧。10月,老罗来了成都,我们却毕业很久了。
毕业典礼时,我俩蹲在左出口烧烟,人手一部坚果手机,最后一次相互比较看谁更骚。校长在上面致辞,同学们都激动,阵阵高潮。说实话,这个场面我想过很多次,每次想到这种结束都有些悲伤,毕竟要毕业了。他在我身边说,“操他妈终于毕业了。”我愣了一下,毕业时和他在一起也是我意料之外的,我不应该在某个女生旁边吗?我笑了笑:“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只能靠偷电瓶车这样子勉强维持生活。”
那天他参加电视台笔试的成绩刚好出来了。
积极的人生比之消极的人生,它的侧重面在于,面对存在,与其茫然地束手就擒,不如自取其辱。我自认为不是那种积极向上的人,但我非常尊敬积极向上的人,我尊敬他们的忍耐精神和挣扎斗志,我也尊敬他们的生活方式,我认为,如果没有“积极向上、永远抗争、挑战命运”之类活泼可爱的迷信活动,人生简直就闪不出火花来。
听说我要回家当村官,他跟我说这并不明智。我说要跟现实和解,可能跟家庭有关系,他说这种情况,没什么一张火车票解决不了的问题。人说湖南人,“洽得苦,霸得蛮,耐得烦,”我身边的两个湖南人,好像都是这样。
像泡面一样的夜晚不了了之,烟灭了,人也要睡了。苦闷的黑暗总会过去,太阳照常升起。好像他比我更相信此处必有出路。我不知道他的精神世界怎么构造的,为了写这点东西,我把他发的说说又翻了一次,把他喜欢的乐队基本都听了一遍,那些曾在破mp3里偷偷听过的摇滚乐应该就是他的支柱吧。"人们不会记得压力有多大,只会记得那个自由的瞬间。"
如今我们天各一端,他做了记者,我当了村官,但我时常想起2017年3月的狮子山,男生宿舍对面的聚贤路上,年轻的姑娘来来往往。
向外遥远之外,
一只野猫在咆哮,
两个骑士正在逼近,
而风开始呼啸。
注:①老舍姓舒,老射,当然只是个动词。
②文中穿插部分,是他的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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