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师的等待

作者: dab66141c0b6 | 来源:发表于2019-04-06 06:13 被阅读57次

          来自省城的某电视台记者周虎受命采访山村教师韩国珍。山路崎岖,蚊虫肆虐,好不容易找到韩老师,但他不愿意接受采访。周虎的上司明确指示:现在社会上对山村教育山村教师关注度很大,如果能够采访成功。那将会是口碑和收视双赢的机会,所以必须拿下。没办法,周虎只好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

              韩老师总是那么平静,‘采访半天,你们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再来几批明星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带着口罩,带着脚套。让孩子们夹道热烈欢迎?算了吧!孩子们都很忙,要写作业听课,要帮家里砍柴做饭,别耽误孩子们的时间,也别耽误你们的时间。好吗。’

            ‘现在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个问题。你说的对。我们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我们可以把你们的诉求,你们的苦难告诉更多的人,大家一起来关注,一起来推动问题的解决。关注的人越多,越有利于事情的解决啊!关注的层面越高,越能更快更好的解决。为了孩子们,你也要慎重啊!’周虎苦口婆心的说着。

              ‘让我们一次次剖心挖肚的让别人看,刚好的伤疤一次次揭下来让你们看。你们也想想我们的感受好吧!’韩老师有些激动。

              周虎静静的看着这个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额头布满皱纹的男人,很坚定的说‘韩老师,我用良心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们的合理诉求得到最快最好的答复。’旁边的摄影师,展示着周虎的光辉事迹:帮农民工讨薪,曝光某某公司的污染事件等等都得到有关单位重视,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望着周虎真诚的眼神,韩老师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让更多的人关注山村教育何尝不是件好事?。‘我去换身衣服,稍等一下。’

              不多会儿,韩老师穿着中山装出来了。笔直的坐好,‘可以了。’

            ‘请问韩老师您在这里支教三十年……’

            ‘三十年?’韩老师立马打断‘今年我三十六,二十四我毕业就过来,一共才十二年,这里不实啊!’

            周虎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来前领导给的资料显示您五十多了,看您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可见这里条件艰苦啊!说三十年也信,这样更能体现你的教育精神!’

            ‘我就要实事求是的来。不能来虚的。’韩老师斩钉截铁的说。

          ‘好吧!请问您当初为什么选择来这里?一直都是您一个人吗?’

          ‘因为我也是大山里出去的孩子,我能理解孩子们对于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信仰,可以理解孩子们对山外面的渴望。我的家乡已经脱贫了,可这里依旧落后,所以我就到了这里。’

          韩老师顿了顿,‘当初算我一共来了三个老师。一个因为家里不愿意,觉得在这里没有任何出息,就把孩子骗回去了。一个是本身就吃不了苦,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就走了。所以我就承担起小学所有的课程。’

          ‘当地人支持孩子们上学吗?’

          ‘绝大多数是支持的。但是父母都出去打工,老人需要照顾,小孩子需要照顾,自家的庄稼需要照顾。孩子们就充当了壮劳力,虽然支持读书,但孩子们不能专心读书。’韩老师平静的说。

          ‘这些孩子都住的远吗?’

          ‘最近的阿明离这里也有三里地,最远的是阿华和阿芳他俩要爬两座山头,过一道小河,顺溜索过来。一般都是天没亮就出发。’

            ‘住宿和吃饭怎么解决?’

          ‘住在老乡们给我搭的房子里,今年还会多搭几个木床要不小张,小王,小方就没地方了。吃的是我种的菜和山上采的野菜,偶尔抓点田鼠,青蛙什么的吃!幸运的话能见到动物吃剩的尸体,弄回来我先吃,没问题再给孩子们吃。’

            ‘在这里有没有让你难忘的事?’

            说到这里,韩老师低下头叹了口气‘这里的每一天每一个孩子都让我难忘。夏天孩子们被蚊子叮的全身都是疙瘩还在学,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但没有课上不守纪律的。冬天,手都肿得老高了,有的都开始流脓水了,还在写作业……’

              ‘对不起,韩老师,请简明扼要的说一两件。’

              韩老师看了周虎一眼,挺了挺身子,扶了扶眼镜。‘去年有个叫方志杰的孩子去世了,他的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两年没有回家,村里有人说他的父母出意外没了,同学有人说他是孤儿,他就问老人父母在哪儿?老人说一直向东就能找到,老人寻思着骗骗他,过段时间就好了。没想到,他真的一路向东,结果掉进了悬崖,你知道从这里走到那儿多远吗?四天的路程,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日夜不停的走,结果……’韩老师抽动了一下。

            周虎递过来一张纸巾。

          ‘还有一个就是十七岁的孟朝阳,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后来他妈离婚走了,他爸打工再没回来过,就一个爷爷相依为命。那年夏天却被她爷爷的几个朋友轮奸了。他们说是她为了钱自愿的,村里人都开始远离她骂她,驱赶她。后来我去城里买书,看见她,她居然’韩老师停了一下‘她做了小姐。她害怕见我,她觉得对不起老师,觉得自己太脏了。可你知道那个要建起来的二层教学楼就是她捐钱建的。她才十七岁就遭受着这样的折磨却还想着别人。后来,城里查的紧,她说要去南方,等挣的多了给孩子们买电脑买书。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没保护好自己的学生,是我太没用了。’韩老师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那村里人不知道吗?’

          稍稍平静的韩老师说‘怎么会不知道?但有什么办法,朝阳没有依靠,那几个老混蛋还到处诋毁她。为了讨说法,我还差点被打。’

            ‘你没向上一级要求过什么吗?’

            ‘发了多少次报告,没人愿意来。资金难以到位。’韩老师无奈的说。

          ‘那孩子们最喜欢做什么呢?’周虎想缓解一下现在的尴尬。

          韩老师笑了笑,‘孩子最喜欢听我给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听我说他们长大走出大山后的各种梦想,当警察,当老师,当老板……可没敢告诉他们现实有多残酷。’韩老师忽然又黯然起来。

              ‘那您希望离开这里吗?’

            韩老师眼睛亮了‘想啊!当然想咯。但是我要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我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家长。我没有了父母,没有妻儿,孩子们就是我的唯一,他们就是我的希望。’韩老师眼角泛银光。‘我渴望着那一天。’

            周虎也被韩老师感动着。最后离开的时候,韩老师叫住了他‘记者朋友,真的希望你能把这里真实的告诉更多的人,孩子们需要关注需要帮助。城里的孩子,山村的孩子都是祖国的未来,让更多的阳光撒到山村吧!让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在蓝天阳光下生长。’

              路上,周虎跟摄影师说,以后不要说我的那些事,哪件是真的?凭良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好。说完向领导报告本次拜访很成功,岂料领导告诉他:既然结束了,就不要再管后续的事了,调整思路后天去拜访一位青年富翁。

              ‘我答应了韩老师,要把那里的情况告诉更多人。’周虎喊着。

            ‘你已经完成任务了,收视率肯定也能上去。别的你就别管了,也管不了。你要是再过分,这份工作就别干了。’说完,电话挂断。周虎愣了。

              而韩老师依旧在望眼欲穿的等着周虎的消息,等着山外的阳光。依旧等着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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