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之夜

作者: 王英玲2020 | 来源:发表于2020-02-26 22:55 被阅读0次

    父亲卧床不起,癌变痛苦不堪。母亲三年来没日没夜的照顾,父亲不吃她也不吃,父亲是真的吃不下,母亲是真的不吃。

    母亲身体垮了下来,下午打电话给医生,让给歪歪倒在床上的母亲打瓶氨基酸。

    三姐姐和五姐姐也回来了,和我商量着晚上在家里住吧!陪着母亲也照顾父亲。

    父亲是肺癌,躺下就不能呼吸,只能坐着,从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就坐下去了。每况愈下,开始还能吃一碗米饭或面条,现在只能喝几口米汤,今天还是中饭喝了几口米汤,晚饭滴水未进。

    我和三姐姐一起帮父亲侧个身,皮包骨头,骨瘦如柴真的贴切啊!

    父亲尾椎骨已经坐坏了,两边屁股向内凹下去,形成两个大圆窝。一个大红窟窿露出狰狞的血孔在印血水,我看到了尖尖的尾椎骨,母亲拿来卫生巾,轻轻的堵在父亲有血水的窟窿处,听到闷哼一声!

    父亲我的老父亲,这该有多痛啊!

    我忍着眼泪。

    没有灵丹妙药,没有妙手回春,只有静静的,无奈的等待死神的到来。

    父亲说:是在哪里作了恶哦,得这样的病,活作孽哦!死又不死,要成精了,活受罪哦!睡又不能睡,吃又不能吃,这样磨人,活活的磨死子!

    母亲说:那你就想想在哪里作了恶,小伢们都对你好,你也幸福了吧!

    我问父亲要不要喝点水?父亲说不敢喝,喝了晚上拉小便我们抱不动他,要是喝,一瓶水都能喝下去。

    我拿着父亲的杯子,看上面满是水污,太脏了,拿水池边洗得透亮,倒上半大杯水,再用毛巾把杯子包好,递给父亲。

    父亲接到杯子就喝,我说刚倒的小心烫!父亲还是喝了两口,轻轻的说要喝烫的,小六子,你不知道,烫着舒服,冷一点喝了就咳嗽,咳嗽就痛!今天水好喝,还喝一口。

    喝了三口水,又坐在那里,低着头,是下巴抵着胸口的那种低着头,闭着眼,好长时间就是这样。

    前些日,父亲整个人是浮肿的,看着脸上鼓鼓的,我心里舒服些。

    可这两日全部都消肿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下去了,凹陷的眼显得颧骨老高。再看父亲经脉一道道,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我好难过!

    曾经牵我过田沟,抱我过小溪的大手呢?每次我回来,拿刀杀鱼,拿斧头劈柴,那有力的大手呢?我做房子被邻居欺负,拿砖头砸人,那强健的大手呢?

    谁?还我父亲的大手!

    窗外呼呼的春风,今夜很不低调。春风吹绿了大地,吹红了桃树,能吹好父亲吗?

    坐到父亲身边,父亲有气无力的对我说,不该让先生来,先生现在都不怎么来,该是怕他了。我说先生不是怕,现在学生不能去学校上课,要打健康卡,要安排学生在线上课,忙。

    父亲又说半夜了,让我快去睡。

    其实才八点多。

    三姐姐和五姐姐睡家里的老花床,我一个人睡先生送来的小床,被褥也是先生铺好的。

    三姐姐说她晚上睡觉磨牙,猪尾巴吃了几箩筐半夜还是磨牙,声音还很大,你三姐夫说像打雷一样。

    五姐姐说她晚上睡觉打呼噜,声音也很大,你五姐夫说声音像地震一样。

    她俩让我先睡着,就听不见声音了,我说我睡不着,等下把你俩磨牙和打呼噜声都录下来,发群里去。

    夜,黑暗的夜,对于健康的人来说是休息,是修复。

    夜,黑暗的夜,父亲的夜,是熬,是煎!

    凌晨一点,父亲又喝了两口水。

    父亲,春暖花开了,你起来,我牵着你的手,像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一样,去田间跨过田沟,看母亲种的油菜地里,又长了许多小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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