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之后见过一次陈老师,闲聊中问到我考研的成绩,怎么说呢,先是问到数学,我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实话八十几分,之后是英语,政治,陈老师意味深长,问道:“还不错,都过线了,那你怎么不考虑调剂到咱们学校,事实上,你在咱们这里读研,三年后考博再到好一些的学校去,也是一样的。”
老师的话颇有教育意义,可是我怎么回答呢,我真是不好意思说我的总分数没过线,只能辜负老师的一番好意了。
印象当中,四年大学基本上没怎么跟老师接触过,就连班主任也不过是每学期的最后班会才见上一两次,倒是趁着谢师宴的机会可以认识一下,免得以后毕了业,万一有谁提起哪个老师,自己要说不认识,那岂不是很尴尬。
谢师宴的地点选在长清区的某招待所里,这地方外表朴素内部奢华,实在是个绝佳的设计产物,若是换做不了解国人内情的外国友人,一定猜想不到这样地方的妙处,而据我推测,如今改良了的招待所大概也是出自官员之手,正所谓知己知彼。
高分子四个班,大概一百六十个人,今天虽然没有全部出席,但也差不多,大半数的人陆续进了招待所的二楼餐厅,豪华的餐桌挺上档次,我能想象这地方平时都是给什么人享用的,只是奇怪我们这些穷学生能够进来不知道是托了哪位校领导的福,白白沾了光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总不是一件好事,但我当时可没想这么多,那时候只是惊诧于就餐环境的优雅。他们上菜的速度也比我们平时在商业街吃饭所去的那些个小餐馆快得多,不消多大会的工夫便摆满了一张张桌子,啤酒是成箱往上抱的,但我眼见女同学的脸上都赫然写着“泰然自若”四个大字,我便也不好意思露怯了。
酒菜上齐的时候,老师们基本上也到齐了,开吃之前,照例是要请几位领导讲讲话的,第一位便是我们的姚院长,这位院长虽然平时见面的机会少,但是有一个学期还给我们带了一门课,平时总是很谦和的样子,听说对自己的研究生却一般般。
姚院长讲话很风趣,也够水平,不愧是在领导阶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他看了看仍然不断往酒桌上搬的啤酒,大有深意地讲到“男同学们这个时候可是要发扬绅士君子的风格,要照顾女同学,可是一旦女同学的酒量不比男同学差,那么我们就要发扬互相谦让的风格”。
这句话赢得了台下近百人的热烈掌声,包括我的,要知道,我很少给讲话的领导鼓掌,即便有,也只是象征性的动动手而已。
说到喝酒,姚院长还有一番极为精辟的论点,他说喝酒这件事就像我们平日里所说的高分子材料的应变点,在喝下去的酒达到这个点之前,会越来越难受,感觉像是要撑不下去了似的,可是一旦过了这个点,再往下那便是另一番境地,材料韧性急速上升,前后恰好是一段曲线的两个趋势。
姚院长是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与叫好声走下台的,下台之前还先喝了一杯,以此助兴。但是下一位讲话的就没那么光彩了,这位领导不知什么身份,少见的很,也不知道名字,至少在我的脑袋里没有丝毫与之相关的印象,我只记得他自顾自说了一大通,结果在将近冷场的氛围中走下台去。
和上次班级聚餐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但是到了后来,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显露出了原形,我们桌上本来坐了九个人,结果七个跑到别的桌上去敬酒,我真是没想到,我们班上的女生真正诠释了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比我们这帮老爷们还能喝,以至于我不得不跑到别的桌上去避难,要是一直在老地方坐着的话,估计早就被一拨拨跑过去干杯的人灌倒了,但是我躲酒的地方也没选对,结果被人拉到一旁老师的桌子上去敬酒。
因为对其他的老师不是很熟悉,我凑到陈老师的跟前,当时说了句什么话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陈老师煞有其事的举杯,还面带笑容跟其他老师说“这可是我们班未来的大作家”,这话说得我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旁边坐着的“凤姐”张开大嘴哈哈笑开了。
我所说的“凤姐”绝对不是一个讽刺的称呼,只因这位负责我们涂料化学课程的老师十分爱笑,且每次笑都会张开大嘴,笑声巨大,因而得了个“凤姐”的称号。
我的不胜酒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班里众人皆知,所以也还好,灌我酒的人也不十分勉强。谢师宴半个多小时之后就有几个老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剩下的便都是学生了,再往后,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大部分都进了附近的一个KTV,此时的我有些头晕目眩,撑不住,而且我向来不会唱歌,便从大长清沿着马路溜溜达达回了学校。
这校园看了四年,曾经厌倦得要死,如今想到以后怕是难得一见,竟也恋恋不舍起来,怀旧的人多半如此,对于一个已经熟悉了的环境,不论喜欢也好,厌恶也罢,一旦将要离开,便总会舍不得,回想起它的种种好处,这些好处是在以前平淡到看似永无止境的日子里所无法察觉的,也只有到了离别时刻,一切欢喜悲切全都涌上心头。
记忆中,我时常在傍晚的余晖中沿着某一条石子路散步,心情时好时坏,生活像是脚下的路面,渐渐给人踩平了,又像是路边的杂草,倔强得很,你每一次把它压倒,它必定会以崭新的面貌与姿态再次站立在你的面前,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但我很在意当前的生活。
隔壁和对面几个宿舍相继都出去吃了散伙饭,算是离别之宴,我们六个迟迟没有出去,是不愿,不肯,像是要宣判死刑似的,但我们终于还是坐到了一处,那是距离校不到两星期的时候。
我们很努力地微笑着,畅想彼此的美好未来,聊聊将来的事情,虽然是捕风捉影一般,可是这种场合能说些什么呢,总不能回味过往的四年时光,反倒让人心中不是滋味。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一向谨慎的我让身旁的五个人稍稍有些意外,但也并未惊讶,这情境,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从前我总是活得谨言慎行,丝毫不敢放纵自己,晓鹏说起大一的时候,他们五个相约出去喝酒,然而见我一脸正经的样子,竟然没敢打扰在自习室看闲书的我,四年来我总是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除了给宿舍的人过生日之外,基本上我是独处一族。到了如今的时刻,似乎我也没有必要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这几个人适合我生活了思念的哥们,我心里也是将他们作为亲人兄弟的,只是我的不善言谈总将别人的热情拒之门外。
那天,我跟每个人喝,我想把四年来欠他们的都补上,虽然我知道这已是不可能,但我还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喝吧,以后再聚就难了,即便相聚,也不见得会有如今这般纯粹的心情。
酒催人乱,以至于后来有两个家伙竟然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一向不多,或许也是强撑着,那时候我不知道,哭一哭也是好的,人的眼泪并非一无是处,若真是,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们天马行空的聊,后来我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原来喝醉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和几个可爱的人醉在一起的感觉真的不错,可惜我以前竟不知道这些,如今才知晓,显得已经太晚。
晚上十一点多了,饭店的老板要打烊,我们是最后一拨走出店门的人,商业街上冷冷清清,只有稀疏的几个人脚步匆忙往回走,昭勇和晓鹏已经站立不稳了,摇摇晃晃,我们几个搀扶着进了校门。
我还记得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把他们几个扶上床,除了我和王鹏稍稍有些清醒之外,另外几个一躺上床便睡了过去,我不知道,片刻之后便有人胡言乱语打电话、呕吐,杨相百出,但是这场景我没看到,因为我躺上床便睡着了,酒精夹杂着心情是很容易让人沉醉的。
这些天整个校园里充斥着离别的味道,大四的人陆陆续续离校,洒泪挥别的有,默默离去的有,众人相送的有,依依不舍的有,我看着,心里很不舒服,计算着还有几天便轮到了自己。
好在我很会找些理由来安慰自己,譬如说我很早就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时候婆婆妈妈反而更能勾起愁绪,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干净利索。所以,我决定第一个走,越是留到最后,越要一个个把自己的同学送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旁人难以体会自己心中的悲伤。我是不愿最后一个离开的,然而事与愿违,我没能按照自己的遗愿第一个离开,因为开开君来了,说是要帮我和包哥打理行装,送我们离开,他是比我们早一年毕业的,大概知道毕业季这些人的心情,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人的善意帮助,再加上包哥定的火车票日期也很晚,是学校规定毕业生离校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也让我等着和他一块走,看来,我是注定要成为那个最悲惨的人了,忽然想起《士兵突击》里面那个送走了钢七连所有人,最后一个人看守营房库存的许三多,那种孤独悲怆,别人怎么可以代他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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