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栗世在后堂找到父亲的时候,栗迎恩在锦湖画像前的太师椅上坐着,已经安然的去了。他面容安详,没有丝毫痛苦神色,仿佛酣然入梦一样。
这天,是栗世娶亲的第二日;可是,栗家要却又要马上办丧事了。
婚堂瞬间变成了灵堂,新人红装也换上了白色丧服,栗世几次在灵堂里哭昏过去。当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孱弱不堪,几近虚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少爷,老爷的莹地要扎在哪里啊?这个一定要上心,最好是请望柳庄的白先生走一趟,那可是一把好手啊!”老管家的这番话提醒了栗世。是啊,的确要找块福地,不止是要父亲入土为安,也要为后世子孙着想。
关于白先生,栗世是听说过的。
据说,这位先生有双阴阳眼,并且是承传祖辈,从他祖父开始,白家看风水的名声就在十里八村传播开来,到了白先生这一辈儿,弟兄三人分别叫齐家、治国、天下,白先生排行老大,道行也最为精到,远近的达官贵人、村氓草莽全都听信他的说道,为此,好多人都把他奉为神人。只是,这白先生有个怪癖,只答有缘人:如果无缘,金口不开;如果有缘,分文不取。
栗世让家人准备了几样精致礼品,匆匆的上路了。
雪后的华北平原,整个冰雕玉砌的世界,视野开阔至极,极目远眺,在天地交界处,大地划出一弧柔美的曲线。栗世踩着几乎没过膝盖的雪,艰难地往前挪动着,寂静的世界里,耳朵是灵敏异常的,四周的那些声响,平时可能没有注意,现在却变得异常清晰,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草原奔驰,像夫妻间的窃窃私语……
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栗世有些累了,汗珠子从汗腺里往外冒,眼睛也有些受不了,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的绿色。不远处有一个土丘,他紧走了几步,咦,土丘根下竟然有一片地儿,湿润异常,没有一点儿雪,倒是有株植物,那植物长得煞是茂盛,椭圆的叶子有巴掌那么大,铜钱那么厚,整株看起来近一人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啊!他走过去,弯下腰,发现下面是块状的根,已经鼓出地面,粉红颜色,状如甘薯,不过形状比一般甘薯大数倍。栗世好生奇怪,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它的叶子,只感觉柔柔滑滑,仿佛细腻的肌肤一般。再要去碰时,只见那树在竟然悄然变小,变小……直至成为一株指甲花大小,那块儿状的根也变成了一般甘薯模样。
又饥又渴,栗世试着把它的根拔出来,在雪里揉搓了几下,咬了一小口,入口甘甜如蜜,芬芳留唇,一种清香氤氲直入心脾!不消多大会儿,那块儿“甘薯”便给他消灭殆尽,而栗世也即刻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捷,在雪地上行走如飞,没过多久,白先生的家就出现在视野里了。
桐木做的大门紧紧地闭着,敲了无数次,里面没有人应声。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栗世想着,就要离开,这时,“嘎吱”一声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孩,八九岁模样,头上系着朝天揪,“是栗少爷吗?我父亲有请。”
白先生的家很是简陋,院子不大,栽满了梅树,腊梅映雪,分外醒目。屋子共三间,进入屋中,迎面是一张书案,边上是一排博古架,架上线装经典,竖排简装,各种书籍是琳琅满目。“是栗少爷到了吗?”里间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位中年人,国字脸,双眼皮,两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质。栗世忙施礼见过,说明来意。白先生微微一笑,用笔在毛边纸上勾描圈点,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一幅草图绘就,“莹地选于此,后世定显赫!”
栗世接过草图,定睛一看,画上云蒸霞蔚,飞天游走,十二位仙子呈星状排列,正中霞光万道,自然为灵圣之地。可是,这是哪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白先生看到他疑惑的样子,用手沾了下茶水,纤指轻弹,水滴飞到纸上,浸淫泛滥,不一会儿,那副图竟然鲜活灵动起来,飞天变成了一条河,河两岸树木丰茂,碧绿盈天,在河道拐弯处,有一处梨园,十二棵古树罗列园中,蜂飞蝶舞,嘤嘤嗡嗡……
待到栗世回过神的时候,白先生已经骑驴而去,茫茫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蹄印!
其实,这处莹地,栗世并不陌生,那是他家的果园,打小时候就在那里玩耍,后来大了,倒是很少去,现在,这一幅图让他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乐园。可是时间不等人,他赶紧的请了人连夜准备。
冰天雪地,大地给冻僵了,没有办法,家人就用扦子凿,十多个青壮小伙子,忙活了一个晚上终于按照白先生的提示,凿出了一个长短等量的坑穴,并挖出了白先生要求的“龙纹”——那沙质的土壤隐隐约约呈现出了龙的形状!
吉时就在上午,忙活了一个晚上加半天,老管家有些吃不消,十多个年轻人也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累。不过,少爷交代过,莹地要人看守着,这个事儿可不能马虎,它关乎后代子孙千秋大业。
雪后天气,苦寒至极。
“留下谁在这里呢?”这些人面面相觑,冻得好像思维也僵硬了。老管家没有办法,只好说,守莹地的一个大洋,明天就付。众人唏嘘。辛苦钱一涨再涨,直到老管家喊出四个大洋的时候,才有个年轻人站出来答应了守莹地。
其他人赶紧地离开了这冰窑雪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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