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来喝酒吧..."
你对我说。
我看到你的微信消息在我的屏幕上闪了闪,我的睫毛也跟着闪了闪。
从2017到2018的那一夜
"谁?"
坐在我对面的男生看着我,笑眼盈盈。我很喜欢这样温柔阳光的男孩子,站在他身旁的时候让人感到踏实,只是看着他,你就会知道,即使两个人被人流冲散,只要回过头就可以看见他在人群之中发着光。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军校生,挺拔的像一棵树。
"辅导员,找我要一个表格。"
我低了头,把这条消息划掉,端起来面前的咖啡杯。
咖啡杯有一点点烫手心,让捧着杯子的我格外安心。
"你们放假不容易,今晚我带你去外滩,我们要一起跨年倒数,然后去我姐们儿包场的酒吧玩到天亮,包您开心!"
我放下杯子,看着他笑。
这个笑扯的很僵硬,我的笑肌知道。
地铁上,我仰着头对他笑,听他讲军校里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和他一起八卦各位老同学的现状。
"你呢?现在怎么样?"
他问我,带着点局促。
"和当年一样。"
我往地铁门旁缩了缩,躲开他在我脸上探寻的视线,也害怕碰到他的看起来就很结实的胸膛。
"不,你更漂亮了。"他似乎很不适应这样当面夸一个女孩好看,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我很喜欢上海,我想你也会喜欢的。”我试着岔开话题,“毕业以后我想在这里开一家咖啡馆,做老板娘。”
他没有接话,只是顺着我的目光往窗外看。已经快到傍晚了,有些泛红的西方渐渐地会浮起来几朵不够明艳的晚霞,阳光的色调变得浓稠和温暖,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
手机轻轻一震。
"估计你在外面,九点在我楼下等我好吧…"
你这样对我说。
"怎么,老师又找你吗?材料着急?"
"没事,放假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到包里。
四站以后,我就把阔别四年专程来寻我的男同学丢在上海的地铁上,坐上了反方向的空荡荡的地铁。
"对不起啊,我们老师和我生气了,我还是回去吧!"
我这样解释到,匆匆忙忙跳下地铁,都来不及和他挥手说再见。
我没办法拒绝你。
明明我们在前几天的平安夜,才在一起喝多了一次,可我还是带着点期待和雀跃去等你。
"好 九点"我回你。
还有三个小时,足够我洗个澡吹个头发重新化个妆换身衣服再出门了。
从2017到2018的那一夜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说——
"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愧疚,我应该把今晚陪我吃饭的那个女孩子送到楼下的。可我是个混蛋我让她自己回去了。"
"她也许是想和我一起跨年的,也许,如果我现在是带她出来喝酒,我们是会发生什么的。"
"我们去街上走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我说,好。
我想对你笑一下,可是你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我只好悻悻地收了表情跟上你。
我穿着单薄的短裙,露着两条腿,在接近零度的上海的夜晚,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稳稳的走在你身边,一如既往地时刻保持着在你面前必须保持的优雅和端庄。
那条路长2.7公里,我们走了四个三分之一。
我们谈起爱情存在的真实性,谈起对恋人的眷恋,谈起将人深陷的柔情,你说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在我们说到博尔赫斯的时候,你突兀的停下来。
"那边有人在看你。"你对我说。
"也许是认识我的人,可我不认识。我认为你太悲观了,爱是真实存在的,比如爱而不得时想要摧毁的极端。"我在坚持我的观点时总是特别的执拗。
"他们不认识你。"他生硬的打断我。
"那就是想要认识我的人。"
我看着你有些疑惑的眼神,微微偏过头去看你说的那一群人,其中有一个男孩吹了口哨,引起那一群人的起哄和爆笑。
我们找了一间酒吧,那里很吵,有资质平庸的驻唱歌手声嘶力竭地翻来覆去唱那两首烂大街的民谣,我看着你的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你看着一脸懵逼的我一会儿,端起你面前和我面前的酒喝掉,把我从柔软的沙发上扯起来拉出门去。
"太吵了,我们需要谈话。"
"这条路上,在今天这样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有安静的喝酒的地方?"
"一个都没有吗?"
"其实有的,便利店。安静,酒也便宜,尤其是能给我省钱。"我没好气地回了你,然后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微微的感到后悔。
这个晚上,我们一共进去了三家酒吧,喝了一打龙舌兰一份Malibu和其他很多种酒,我不太记得住这些超过两个字的音译词,尤其是这些众多而花哨的酒名,何况我还喝得有些醉意。
在依旧嘈杂的背景音乐里,我和你很大声的争论究竟哪一支曲子才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代表作,显得和周围的众人格格不入,尤其是隔壁那对嘟嘟囔囔互相撒娇的情侣,从我们坐定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从沙发两端重叠到了一起。
这一晚我们讲过的很多话和喝掉的很多酒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记得在你颠来倒去碎碎念你对不起今天陪你吃晚饭的女孩也对不起十年前给你递小纸条的女同桌,对不起那个和你一起度过每个周末的女神学姐更对不起自己藕断丝连的超模前女友,在这些没完没了的对不起之间的某一个时间点上,我有一次突兀地伸出手去捧住你的脸,迅速的贴近。
我有些喝醉了,但我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够醉。
我的嘴唇停在你唇边的那一秒,我就知道,我还不够醉。
我没有吻上去。我退回去的时候有一点窘迫。
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进和酒精的挥发,我会忘了这一幕,可是我却越发清楚的记得这个细节,合上眼睛的时候,我似乎可以感到你的呼吸。
如果,如果我是个更冲动的人,如果我当时就这么吻了下去,我会这么想。
我坐回最初的沙发的角落,拿起在桌面上闪了很久的手机,看到被我丢掉的高中同学给我发了32个未读消息。即使没有到外滩,我也可以从拥挤的未读消息之间感受到汹涌的人潮。最后那个15秒的短视频里,他的嘴张张合合,我放大声音听了很多遍都没有听清楚他究竟和我说了什么。
我感到一点焦躁,试图和眼前的人扯起一个新的话题。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了?"
"嗯,就这样了。"
"十年以后,我们还会坐在一起在跨年夜喝酒吗?"
"会。"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尤其是面对着一个自己用力喜欢的却不喜欢自己的人。
2017年12月31日的跨年夜,我和你都喝得有些醉了。
你说了很多,你说起什么是爱什么是欲什么是罪,你说起你的前女友有着C cup和大长腿,你说起伍迪艾伦的巴塞罗那和午夜的巴黎,你说起新的春天想过怎样的生活,你说起你的愧疚,你说你对不起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热烈如红玫瑰一样女子,你说你有罪。
你说我是你的知己。
“知己?”
“对。”
"你有那么多愧疚,你对我有愧疚吗?"
"……没有。"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世界这么大,天高地远山高水长,就算在浩瀚历史中也都是知音难觅,伯牙可以为钟子期砸碎瑶琴,而你轻轻巧巧开了口就说我是你的知己?
我站在酒吧门口,觉得有些闷。
一整晚,我一直微微笑着,朝着你的那一侧脸有一些僵。
我迫切的需要一支烟,可是我的手包还在酒吧的沙发上。而我这一秒根本不想回去面对你。没有打火机也没有香烟的我越发的感到烦躁,我焦灼的从上到下摸了摸被裙子包裹的身体,除了手里的一只手机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远处的墙边有两个一闪一闪的红点,我朝着那边走过去。
“小哥哥,可以给我一支烟吗?”尽管我背对着光,我还是尽量笑得好看一点。
戴着棒球帽的男孩有着尖尖的下巴,他把烟盒递给我,我注意到他的好看的手指。他俩往两边挪了挪,给我空出来一小块地方。我背着风点了一支烟,靠着墙,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在2017年的最后一个晚上,上海的郊区看不到星星。
我叼着烟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和他的同伴交换了手机号。
“外滩的烟花很漂亮,谢谢你送给我一个难忘的跨年夜。”高中同学的信息和陌生男生的好友验证消息同时亮起小红点。
我打了个寒战,掐灭了烟,回到酒吧里。
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喧嚣就淹没了我。我想我还是更喜欢刚才那个没法看星星但是可以讨论雾霾的户外。
“你身上的烟味真重!”他微微扭起眉头。
“关你屁事!”我笑起来,端起他的酒杯,翻了个白眼。我忽然很想和他进行刚才被打断的博尔赫斯的话题,我现在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爱是没有办法达到信仰的高度了,我已经收回了当初想给你的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了。
快到零点的时候,你抓着我的手腕扯着已经不能走直线的我往回走。
"我不送你了,我得和前女友打个电话。"
23:59,你停下来,松开你的手。
我说好。
我笑起来,没有刻意摆出来你喜欢的角度,这一次应该会是自然可爱的模样。
很奇妙的,那一夜以后,我和你的关系突然在我这里的定位就变了,曾经那些夜不能寐的欢喜和用力过猛的喜欢都被喝醉的我絮絮叨叨念完了,这个我很用力喜欢过的人一夜之间就只是一起酒后吹逼的朋友了。
我可以放心去喜欢别人了。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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