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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你的苦恋太残忍!

大师,你的苦恋太残忍!

作者: 占芳 | 来源:发表于2019-05-04 10:28 被阅读34次
    70年代,在北京中科院宿舍

    五月的苏州,早过了草长莺飞时节,掩映浓绿中的平江路悬桥巷异常静谧。

    邮差脚踏车的铃声,午饭后又传入悬桥巷顾家宝树园。

    “北平来信!”穿着袖口镶着金条制服的年轻邮差,神气地喊着。

    这是1924年4月19日,顾颉刚写给妻子殷履安的信。

    在信中,他提及自己与北大女学生谭慕愚、谢祚茝同游颐和园。

    顾颉刚写:“同女性交接,确是非常有趣,顿时觉得生活润泽而不干燥”。

    话说得含蓄,却透露出丝丝的兴奋。

    而颉刚给好友俞平伯的信,却坦率直白:“我这次看到一个非常合意的女子。她性情极冷、极傲、极勇、极用功⋯⋯我一见她就起了很强的爱敬之心,不觉精神恍惚了。这很奇怪,我并不想和她成姻眷⋯⋯”

    不管31岁的丈夫对小九岁的女学生产生怎样的惆怅,殷履安心湖却未荡起丝毫涟漪。

    她知道丈夫已与自己商定:今年9月,她就要带着女儿北上与丈夫团聚了。

    更何况,丈夫以前写给自己的信,说过比这事严重得多、同别的女人睡觉的事⋯⋯

                  先结婚后恋爱

    颉刚与殷履安在西湖

    履安不是颉刚的结发妻子。

    1911年1月27日,18岁的顾颉刚,与大自己四岁的吴徵兰结婚了。

    顾家祖母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花开成人,不觉得老泪纵横。

    颉刚八岁丧母,顾家又是五世单传,这棵独苗在老祖母呵护下,堪比掌上明珠。

    顾家是江南书香门第,乾隆南巡曾钦赐“江南第一读书人家”。

    颉刚虽娇生却非常孝顺懂事。

    他内心也挣扎,想冲破包办的牢笼啊!可木已成舟,他只能刻意培养夫妻感情。

    婚后,颉刚沿续求学生涯。1913年4月入北京大学预科。这时他的长女自朋刚出生两个月。他专心读书,每年仅寒暑假回家探望。1916年秋考人北大哲学门。

    徵兰一向体弱多病。1917年生次女自珍,月子里受寒患上结核病。翌年8月初,颉刚休学侍妻疾才50天,徵兰却撇下两个女儿,撒手人寰。

    襁褓中女儿和近八旬的祖母,片刻离不得人照料,而父亲与继母又远在杭州事宦。

    顾颉刚年轻时

    颉刚的同学叶圣陶、王伯祥为其介绍了吴县高小毕业的殷履安。双方见面,均很称心。

    1919年5月,顾殷二人完婚。

    两颗心一贴近便溢出甜蜜。一次履安回娘家,两人两天内必写一信。半个多月竟通13封信,情话绵绵二万多言。

    顾家是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履安为了孩子祖母,一时顾不上给北大丈夫回信。每日必写家书的颉刚,竟搞了出“恶做剧”。

    季仙(履安别号)!你不写信给我,我已有去处了,我不牵记你了。现定阳历十一月底迁往;近今数日,料理物件以后我给你的信,要慢些了。请你不要盼我。

    这信写满三页信纸。履安看了吓得手心冰凉,她的眼泪流下来。

    因为颉刚曾写信给她:有个女房东说有个女儿愿陪着颉刚,要他搬到她家住。

    可再读下一页:“上面一段话,实在是假造的⋯⋯”

    男人像是个孩子。颉刚“枕上想得此计,要吓你一吓。本意想只写上面一段,了一二天,再来说穿;但是我的爱情决不许我这样做⋯⋯权作半月没有信函的报酬”。

    惊吓后是惊喜,苦泣后是喜泣。

                  自由爱的滋味

    胡适、顾颉刚、朱希祖

    四季分明的北方,春天才是真正的阳生勃发的时节。

    所有的春情春意都裹挟在篷生的嫩芽嫩绿中,不经意间,让人澎然心动。

    久困书斋的顾颉刚,在友人的鼓动下,1924年4月13日,带着北大女学生到颐和园踏青游春。

    春风中的谐趣园,竹影泉声清人心骨。十年都未踏入的颐和园,在几个同游20岁的女孩子的欢笑中,一下子撞开了颉刚的心扉。

    这天,二年级的谭慕愚第一次出现在顾先生的《日记》中一一

    予于同游诸人中,最敬爱谭女士,以其落落寡合,矫矫不群,有如幽壑绝涧中一树寒梅,使人眼目清爽。

    颉刚哪里知道,自己是恋爱了!

    又一次,师生相约爬玉泉山,谭慕愚却因生病没来,顾颉刚一听心神不宁。他在日记中写道:“今一闻其病,我之心搅乱乃如此,吾真不能交女友矣!我苦情多,奈何奈何。

    民国是新思潮风起云涌的时代,一心追崇学问的颉刚,从来没有尝过自由爱情的滋味。

    当这种苦甜交织的情丝要一层层纠缠着他时,他只能压抑自己。

    精神的轨道突然遇上如此道岔,必须早一点将妻女接来同住。

    点校二十四史时合影

    顾家的女主人终于来了,颉刚精神肉体的两地奔波也深埋心底了。

    家里有了女人便有了生气。颉刚执教国学又兼职孔徳学校。只是,那时常常欠薪。

    日子虽清苦,可却温馨洋溢,顾家成为学人向往之所。

    钱穆先生曾写文回忆:“余初见其夫人及其二女,长女幼年得病而哑,其夫人乃续娶,未育,有贤德。宾客纷至,颉刚长于文,而拙于ロ语,下笔千言,汩汩不休,对宾客呐呐如不能吐一辞。⋯⋯留客与家人同餐。其夫人奉茶烟、奉酒肴⋯⋯余见之前后十余年,率如此。

    殷夫人因病不育,是颉刚一块心病。1943年1月,学者张嘉谋为颉刚看相,说“其53岁可得子”。

    颉刚当时51岁,闻言大喜过望,竟跟夫人商量要纳妾,结果夫人当场变色,大学者好不尴尬。

    盼子心切让颉刚失去了分寸。殷夫人动真气:你若纳妾,“我和你的缘分满了!”。

    1943年的5月,殷夫人竟然由于患恶性疟疾,突然去世。

    一语未果却成谶,颉刚追悔莫及。

                    一世的苦恋

    邓颖超与谭惕吾

    1978年的北京,正在逐渐走出那个特殊的年代。

    那年初秋,北京干面胡同里一株百年小叶杨,一反往年常态,叶边泛出深红色。

    四合院里的一幢老卷棚瓦房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掩面哽噎。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一个日记本,文字所记正是1924年4月13日。

    这是五十四年之后,顾颉刚重读当年的日记,感慨之系,提笔题诗并跋云:“

    无端相遇碧湖湄,柳拂长廊疑梦迷。
    五十年来千斛泪,可怜隔巷即天涯。

    一九七八年九月六日,偶展此册,不觉悲怀之突发也。因题诗于上,以志一生之痛。

    为诗及跋语时,顾已是85岁高龄。仅过两年,天不憗遗一老,顾先生驾鹤西去。

    五十余年来,这不止是萦怀挂心的纸上风月,这是毕生锥血的念中明月!

    为谭慕愚流过“千斛泪”而爱终无果,大师始终认定这是“一生之痛”。

    顾先生一生活在直率的性情中,发乎情,可却时时止乎礼。

    1943年殷夫人去世,他知慕愚(更名谭惕吾)仍单身,便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闸门。

    颉刚顾不上新丧的忌讳,妻亡十六日,他便头顶重庆的燠热,写信向谭求婚。

    与第三位夫人张静秋及孩子

    他用了六天时间,书了十页纸近万言,把累积了二十年精神之恋一股脑地倾泻。

    他在自己知天命之岁,再一次忐忑叩问苍天:20年独守相思,能不能换来最后的幸福?

    他说:“余与健常(谭惕吾字)钟情二十载,徒以履安在,自谨于礼义,此心之苦非他人所喻。今履安殁矣,此一副心肠自可揭晓,因作长函寄之,不知被览我书,将有若何表示也。

    一位故纸青灯中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与一位学生起便登临政治舞台的风云人物,似乎难有契合的轨迹。

    谭回信“态度甚冷”。她在6月30日辞别顾先生时说:她不能生育“是一活动之人,不能管理家务”。

    那时的谭已是中国民主革命同盟的核心成员,并在中苏友协妇女委员会、战地党政委员会、三民主义同志会等团体中任要职,怎么可能成为顾先生所希望的伉俪兼朋友?

    顾先生痴心难移,再写万言长信肯求面谈。谭仅留便条:“事太忙,顾先生处不能去,以后通信罢!”

    顾先生执念的痴情,是一世还不尽的债。

    1951年5月19日,从报纸上看谭的消息, 顾还感慨,“长风万里,殊可羡”。

    大师的学究执着,以为两人性情相投,实为大师苦苦抱定的柏拉图之恋。

    大浪淘漉,相异物种必各有沉浮。

    犹如天际的星星,选择了不同轨道,终究渐行渐远,永不相交!

    大师,你这苦恋太残忍!凄楚得揪扯灵魂疼痛!

    大师,你这苦恋太坚韧!执拗得穿越岁月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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