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午后看完了《罗生门》,这部1950年的黑白片,现在看来,依旧经典。向芥川龙之介致敬,他对人性的把握,是那么到位;向黑泽明致敬,他对人性的展现,是那么细致入微。
罗生门《罗生门》这部电影脱胎于芥川龙之介的短篇《竹林中》,而故事讲述的地点却是短篇《罗生门》中的罗生门。罗生门,日本京都的正南门,位于朱雀大路尽头。由于接二连三的地震、龙卷风、大火和饥荒,京都已衰败,更何况于罗生门。这里,聚集着狐狸、乌鸦、盗贼和无人认领的尸体,鬼气森森。短篇《罗生门》中,这里是一个落魄家将被一个掠夺尸体的穷苦妇人教会如何在乱世中求生存的地方。
电影《罗生门》则是借这个地方,讲述了一个关于人性的悲凉故事。一个死去的武士(武弘),一个受辱的武士妻子(真砂),一个色名昭著的大盗(多襄丸),一个报案的樵夫和一个曾见过武士夫妇的行脚僧。大盗绑了武士,侮辱了他的妻子。之后,武士死了,妻子逃了,大盗夺了马匹财物走了,樵夫发现尸体报了案。故事本该很简单,真相也本只该有一个,然而,四个人,讲述了四个不同的版本。在此需要感谢下黑泽明加上了这第四个樵夫所说的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版本,原书中只有三个版本,看着实在太让人心慌。
樵夫版本
多襄丸在侮辱了真砂之后,安慰恳求真砂做他的妻子。真砂哭泣无言,只是割开了绑着武弘的绳索。多襄丸要跟武弘决斗以决定真砂归处,武弘却嫌弃厌恶出言侮辱真砂并拒绝决斗准备离去,多襄丸也受其影响就要离开。真砂忽然展现出疯狂刚强的一面出言挑起武弘和多襄丸拔剑相向,在一场双方都无比狼狈怯懦如同闹剧一般的打斗之后,多襄丸杀了武弘,而真砂却逃跑了。樵夫为了隐瞒自己捡走了真砂遗落在现场贵重的匕首而隐瞒了所有,只说自己发现尸体。就因为这样,才有了来自三个人的不同讲述。
多襄丸版本
作为一个声名在外,穷凶恶极色胆包天的大盗,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名声”。在他的讲述的版本中,他不断突出的是,自己的随心随性,自己的凶恶。他说他觉得真砂与众不同,想要带走真砂,是因为看到了真砂不同于其他女人的刚毅,凶猛,这非常符合大盗的人设。之后,他隐去了自己恳求真砂,叛离真砂却又被真砂激将的这一段;同时美化了自己与武弘的战斗,毕竟,赢了值得尊敬的对手才值得夸耀。若是被他人知道,臭名昭著人人闻风丧胆的大盗在一个女人面前畏缩,被一个女人的气势所震慑并且进行了那样一场丢脸的打斗,那是多么毁人设的一件事情啊!
真砂版本
在那个时代,女人的贞洁柔弱才是最被推崇的。刚毅如真砂,也不得不用眼泪和柔弱来维护自己。在她的故事中,她隐去了她对死气沉沉生活的厌恶,隐去了她在多襄丸和武弘之间曾经做过的选择,隐去了她痛斥两个男人并最终成功激起两个男人之间斗争。她呈现的故事中,她是个可怜的惨遭丈夫嫌弃的受侮辱的柔弱女子,并用昏倒神志不清想寻死而不能这种符合她人设的说法来为故事做结尾。如果被人知道她的这些行为和想法,她应该会有着比死还惨的下场吧。
武弘版本
因贪财导致自己被绑最终身死,妻子被辱。作为武士,无论是跟大盗决斗不敌而死还是厌弃妻子而选择离开,听起来都那么没气节,不符合武士道精神。若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武士,他该像真砂所说那样,去和多襄丸搏斗,杀了多襄丸之后哪怕再杀死真砂。然而,他没有。于是,他哪怕死后还魂都要隐瞒真相,只说符合他人设的部分。武弘的版本中,他强调自己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妻子被多襄丸说动,心甘情愿要跟随多襄丸,并要求多襄丸杀了自己。而多襄丸却侠义爆发要帮武弘处决真砂,最后,真砂逃跑。武弘无助心痛,自杀而亡。听来多么令人心碎啊,背信弃义的妻子,无可奈何心痛到无法自拔而自决的自己。
色令智昏财迷心窍,恐惧使人心发狂。人人都是谎言家,但说谎并不仅仅是像樵夫那样为财为利益,往往不过是由于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而人性又是很擅长为自己编织美丽的借口来掩盖真相的。
樵夫的贫穷;多襄丸口中那一阵凉爽的微风,那掀起了真砂面纱的风;真砂口中的武弘脸上的嫌恶以及自己的柔弱;武弘口中的真砂望向多襄丸的美丽表情以及真砂对自己的凶残。听起来很可怕是不是,行脚僧都快对人性绝望了。然而,这就是真实世界。从来,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利益相关方口中说出来就会呈现不同的样貌。但故事中的人们,确实都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在那个《罗生门》的时代,乱世逼出了诸多的盗贼和贫苦,那个时代也容不下真砂那样的女人。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在那样的情境中,也非得自私自利才得活下去。
但就如同电影的最后,贫苦的有六个孩子的樵夫,收留了被遗弃的婴儿。算是对人性的希望和信心吧。关于人性的话题总归那么引人深思又有趣,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罗生门》,该选择什么,该相信什么,这也许是芥川龙之介和黑泽明留给我们的一个永恒的问题吧。
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It sucks. You gonna lik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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