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比村子里繁华许多,人熙熙攘攘,惊风娘先买了些布料,又买了些棉花,预备给他俩一人做一身新衣服。路过卖白糖糕的摊位时,他和惊风互相看了一眼,笑了,掏出三文钱给小贩,来三块白糖糕。
惊风娘只顾着挑腊肉,根本没看到他们,等白糖糕递到眼前,才发现他们俩又偷偷买了这种小孩子爱吃的东西。还没等她开口,槐序就说,大娘,这是孝敬您的,惊风想着您多年辛苦,给您也买了一块。
惊风娘说,哪里是他想着我,肯定是你买的吧。你这么多年……大娘肯定帮你相个好媳妇!
惊风看一眼槐序,也笑了。
后来惊风娘买的东西越来越多,惊风和槐序就一人扛一半。槐序想帮惊风多拿点,惊风总是说,你那么瘦,能拿多少,等我拿不下了,自然会分给你的。槐序也不再多说,只等惊风手忙脚乱的整理时落下的那些拿上。惊风娘看着他俩,恍惚间想起刚见到槐序时的样子。
那时候槐序刚出生,巴掌点大。他娘温柔瘦弱,一看就是大家小姐,做起活来远没有她们这种长在乡野的女人顺手。槐序饿了总哭,他娘刚生下他就给别人家做活,没有好好休养,自然也没有多少奶水,那时候惊风也刚出生,她就把槐序抱过来喂两口。槐序娘总是眼里含着泪谢她。慢慢槐序和惊风都长大了,她就让惊风带着槐序玩,过年过节来镇上也会带上槐序,每回槐序娘都会给她银子,她都推辞了。她们孤儿寡母,用钱的地方不少,单靠槐序娘洗个衣服,也挣不了多少钱。那次她带槐序和惊风来镇上,路上惊风看见小摊总嚷嚷着吃,她怕他俩吃了这些不吃饭就没买,槐序路上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要,后来惊风又嚷嚷着吃白糖糕,她一低头,看见槐序也盯着白糖糕,冬天天冷,冻得流着鼻涕。她眼眶一热,就给他俩一人买了一块。以后每次来镇上,都会给他俩买块白糖糕。再后来先生娶了槐序娘,到镇上买东西的事就交给由先生来办,槐序再也没和她们来过镇上。现在这个情景,真是五味杂陈。
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先把自己家的东西卸了,她就让惊风拉着车到槐序家卸东西。先生早等在了家门口,见他俩回来才放了心。
怎么去了这么久。
年下人多,耽搁了些时辰。惊风笑道。我出了这些劳力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先生杯茶喝。
早给你们晾好了,奈何你们总也不回来。先生假作无奈的笑道。
惊风爽朗,那我就不推辞了,等下可要喝个够。
那晚他不光喝了茶,先生高兴,还留他喝了酒,槐序也高兴,一时多喝了几杯。到后来两个人竟然都有些醉了。先生看这情状,就让惊风留下睡一晚,自己先去告诉惊风娘一声。
槐序挣扎着起来,泡了壶醒酒茶,自己先猛灌了几杯,又把惊风扯起来,让他也喝了几杯。待自己清醒些,他就把惊风拖到客房。惊风人高马大,压得他几乎站不起来,最后直接把惊风摔到床上。惊风这一摔,清醒了不少,拉着他要和他谈小时候的事。
他的袖子被惊风死死扯着,只好坐在床边听着惊风念叨,那年咱俩一起去逮蛐蛐,那年咱俩一起打架,把那群狗崽子打了个落花流水。他接口道,是你打的,我可没动手。
惊风似是没听到,接着念叨,那年咱俩去镇上,你看见白糖糕想吃还不敢说,还是我说的……后来还念叨了好多,他自己也昏昏沉沉的听不太清。最后他听到一句,那群狗崽子都骂你像个娘们似的又瘦又弱……正想回嘴,惊风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要是你是个女的多好。
这一句让他猛然清醒,他用力把自己的袖子扯出来,推门出去了。
外边天寒地冻,风几乎吹到了骨头里,他用手拂了下额头的冷汗,想起惊风的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细白瘦长,跟女子的手差不多。这时先生回来了,见他站在外边出神,就问,这么冷站在外边干嘛,惊风呢?
他连忙道,在客房睡觉呢。
先生见他脸红红的,说你也赶紧睡吧,喝的脸都红了。他答道,是。飞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阳光大好,惊风坐在早饭桌上的时候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槐序眼眶下的青色问道,你这是没睡啊?
槐序神色疲惫,喝太多酒,头疼,睡不着。
惊风憨笑道,我倒是睡得挺沉,不过也有些头疼。他凑近槐序,槐序虽表面神色自若,心却提起来了,只听惊风说,我喝醉了爱说胡话,要是说了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他推开惊风,你昨天倒是好的很,什么也没说。说罢递给他一个包子,赶紧吃,吃完回家吧,我得再补补觉。
惊风接过包子笑,行,那你多睡会,我吃完就回去。
那顿早饭惊风吃的很快,他一碗粥都还没喝完。先生要他送送惊风,他刚站起来就被惊风按到座位上,不用了,我们俩这么熟不用闹这些虚文。又低头对槐序说,你赶紧睡,我回去了。
槐序嗯了一声,没有送他,心想,这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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