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者

 

我总从四季的窗口里望向熙攘的人世，似是欲探看些生命之真。如是落花落叶，便明了人生的寂寞与哀思；又如嬉闹的孩子，便似回到了那些纯澈如水的年少时日。

可唯有于四季里匆匆行过的独行者，要我静思许久，尚不知是悲喜抑或虚实。

他们或是穿着白衬衣的十来岁少年，脸上是似笑似哀的模糊的容色，以踩落叶般的碎步，行走得安静而柔和。

他们又或是手提公文包的青中年男女，于黎明的微光与浅凉的夜色里追逐每一盏灯，是城市里最疲惫也最孤独的那群人。

他们还或是珍存着余下生命的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以年华而织的粗衫，小心而静缓地行于这座鲜活而拥挤的城，心里有微暖的眷恋，与无言而久远的温思。

我总觉得他们是相似的，同样隔绝平凡的喧闹与欢乐，而愿于生命的风里轻扬素常的爱与愁思。比起将言语激荡于街巷，平静的独行似乎更能表达生命的安和。

而我又觉得他们是独特的。他们代表了三种孤独微暖的人生。于少年的潇洒里有缱绻的情思，亦是每个不再做梦而思及妻儿的普通人，老去的人亦尚有滚烫的心去思念遥遥天涯的孩子。

我如此日复一日地徘徊于独行者的相似与独特，却仍是看不清他们的神秘与生命的真实。

直至一年前那个平凡的冬日。

我望着最欣赏我的老师最后一次缓步走出教室的门，眸子里盛满浅浅的平静与如水的温和，狭窄的走廊同我昔日望向的城市街巷便隔空融和，我便明白她也是个独行者。

而我自己，如望见自己在生命栈道上手捧黄沙，孤独而勇敢地走着。尘世的温暖喧闹都凝成过往那小小的梦，眼前唯有余生那凄迷的雾色。我自己也成为了独行者。

原来独行，是生命的本质，我们都会成为独行的人。

当少年告别童稚，当成人告别学生，当老人告别岁月长河，当我告别珍惜我的人，正是那些温暖又微凉的时刻造就了独行的我们。每个经历告别伤离而变得平静温暖的人，都是生命的独行者。

我依然从四季的窗口望向熙攘的人世，那些落花落叶，亦代表独行的人曾历的错过与伤痛的时分；那些嬉闹的孩子，亦终会于春夏秋冬里的某日成为独行而强大的人。

我只向前独行，追逐晨日，四季烟云，不问纷尘。

独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