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一斋
图#网络
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作家。
在小时候的那些年，他仍旧能够记得许多美好的瞬间。流水中倒映着的春天、灯烛投射出人影的摇曳、伙伴们眼中流淌的欢乐……生活中每一分钟被分解成六十秒的好奇，变成拥抱生活的旋律。
他看到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透着冬天布满雾气的窗户，映射出朝阳一样的红。无论如何透骨的寒冷都无法渗入妈妈亲自为他盖上的被子。那时候，窗外的雨、天上的雷，像是上天为他的童年画上的趣物。
他常常能够在脑海里排兵布阵，在一出又一出英雄史诗中扮演主角。他是印第安纳·琼斯，跃过想象的沟壑，上天入地获得珍宝；他是狮心王查理，是凯撒，是屋大维，到了就会看到，看到了就要征服、征服了还要成为主持正义的英雄和君王。在和小伙伴们一起拼凑的世界里，他追寻着想找就能找到珍宝，征服想要就能要的星辰和大海。
过去如此美好，就像是一场由好奇和天真一起完成的超现实主义小说。他能张开全身每一个毛孔，从风中听到自由、在雨中跃出快乐，由红色里闻到玫瑰的花香、感受到朝阳的温度、绽放出热烈的青春。
现在，他还是能够看到许多风景。
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作家
他看到“事实的”世界和“应当的”世界截然不同。位高权重者把正义当天真，毫不愧疚地利用着无辜民众的感情，对他们撒尽弥天大谎。才高八斗的才子却唯独没有学会谦让的美德，夸夸其谈而不明白修身的意义。号称和平爱好者却仅仅是结束了他此前煽动起来的战争，而在面对少数者被压迫时毫不动摇地保持沉默。
他看到美好的事物正在死去。美丽的女子失恋之后，“蓦然回首”，“怒发冲冠凭栏‘跳”，结束了宝贵的生命；可怜的老人倒在地上，转眼间却变成了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露出狰狞的面孔；身染重疾的苦命人筹得巨款，被揭发为利用同情心骗捐的混蛋。
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作家
他看到压死诗和远方的房子。房是什么？是像蜗牛背上重重的壳。学区房是什么？是中产阶级的蜗牛背上重重的壳。贵族幼儿园的学区房是什么？是中产阶级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和需要准备的面试。现实压垮了理想，生存的内涵侵蚀了生活的边界。一个理想主义者只会嘲笑另一个理想主义者。远方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梗，诗是吃不上饭者的墓志铭。
他看的越多，忘得越快，感受到的越少。他再也记不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一切不过是流水日记，而活着不过是为了等死。他再也体会不到旅途的美妙，奔跑过程中的自在与幸福，毫无顾忌大谈未来的畅快。所有的细腻，变成一只只蛰伏在潜意识海洋中的游鱼。
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作家
那些被遗忘的时光所留下的烙印，悄悄地蹲在五脏六腑里每一个看不到的角落，孤独却又神秘地笑着指挥着每一个动作。他是木偶，却是自己的木偶，被过去的线拉扯在充斥着人群的剧场之中冷笑。记不得那些发生的故事、摸不到它们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如同它们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察觉到不受到自己的控制，但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错，反而觉得本应如此：啊，多么奇怪而有趣。
唉……再也记不住发生过的许多事情，那些好的坏的一切，记不住那些刻骨铭心的感受。
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作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