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

我在阳台上晒太阳。

是细心的他给我支起了躺椅，铺好了软软的小毯子。

他坐在一个转椅上，守在我身边。音乐——我喜欢的宗次郎，从手机里缓缓飘出。有虫鸣，有陶笛，还有风琴的声音……

闭上眼，浴在阳光里。

阳光顺着我的发尖往下流，温热的，每一个毛孔都微张着小嘴，尽情吮吸着——这恰到好处的温热。身体变得慵懒起来，软绵绵的，像被大朵的云轻裹着，飘起来了，升高，升高，在碧蓝色的天空里，不断升高。

希望有点风的声音，最好吹动树上未落完的枯叶，沙沙沙沙……可是今天偏偏没有风，还好鸽子长一声短一声的咕咕在叫。而我——还未沉入睡眠的河。

他起身，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细细的，轻轻的。

一只小凳子，塞到了我脚下，凳子上铺着他厚实的睡衣，珊瑚绒的一面触着我的脚踝。我闭着眼，真暖！

一张小毯子，又轻轻覆在我身上，盖到齐腰处。我不冷，浴在这阳光里，怎么会冷呢？可他，总是怕我冷，怕我着凉。每次生病，他都会比我还紧张。

我还是在这温暖里睡了，沉入了绵绵的梦乡。

那年的午后，阳光也是这样暖。我们坐在教室里，靠着窗，窗子很大，很亮。我看我的书，他晒他的太阳。我看书看得入了迷，他却一脸坏笑，捧起阳光洒在我脸上。修长的手指，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嗬，一个大男人，竟会如此小孩子的把戏。不理他，随他去！

他趴在桌上看你，盯着看，你躲他，他继续盯着，直到你红了脸，还不罢休。他拍着手笑，得意的笑：“害羞了，害羞了！”

哪有？明明是太阳照的。

我趴在桌上晒太阳，把头埋在衣服里。他也趴在桌上晒太阳，你一抬头，他却睁着大大的眼，笑，直勾勾冲你笑。

我脸上有花？我气，他还是笑。

我举起双手，挡着脸。他也举起来，死死抓住你的腕儿。你无奈的笑，越笑，脸越红，耳朵也跟着燃烧。那天窗外的风，赶着法桐叶子满地跑，耳朵却渐渐听不见了风声，也听不见了树叶的脚步声。只有两颗心在跳，砰——砰——砰——砰——

天黑了，星星是否也在晒太阳了？要不，今晚的星子，怎么那么亮，那么亮。

他表哥结婚，他给我看新郎新娘的结婚照。新娘很美，娇小可爱的南方姑娘。绯红的脸，洋溢着幸福的阳光。我笑着说：“等你结婚，我也去参加你的婚礼。”他把照片收起来，声音很轻，眼睛看向前方：“我希望，若干年后，我的婚礼上，右手边的人是你。”

一个玩笑？又或许是一个不经意的承诺？

若干年后，我的左手边真的是你。而那年，是十年前——我们一起守着窗户晒太阳。

醒了？嗯，醒了。起风了，树叶在响。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这样安静地守着。守着眼前的人，守着眼前的景儿，守着这阳光，也守着这大把大把的可以晒太阳的寸寸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