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长大了，母亲老了

我们长大了，母亲老了

自从父亲离开后的这半年时间里，明显地感觉到母亲苍老了许多。

最明显的是记忆力减退，经常是做饭的时候，要准备一样东西，前一秒中还记得，后一秒却转来转去好几圈，不知道要去拿什么、做什么。

由于睡眠不好，母亲体重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二十斤，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憔悴。有一次，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母亲的皮肤，令我心头一惊，皮肤比之前松弛太多，手背上青筋爆出，骨节显得尤其大，根本不像六十出头的年龄，反而像我奶奶在八十岁左右的状态。

我心里不得不默默感概，这半年的时光，在母亲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像是半个世纪的光影。

母亲上次来苏州时，是2012年的春节，当时我身患小恙，家乡的冬天又特别冷。父母让我呆在苏州，他们带着侄女前来这里陪我们过春节。那时父母亲的身体都很健朗，腿脚灵便，眼也不花，我去高铁站接他们时，忘记带眼镜，父亲看到我眯着眼睛在东张西望，老远就站在出站口的扶梯上朝我不停地挥手，满脸地微笑、自豪、满足。

那年冬天，我带着父母去科文中心看电影，赏金鸡湖、青剑湖、翡翠湖，逛动物园、博物馆，一路上，父母比我体力还好，还一直对我说，要多运动、多锻炼。

如今，不过五年的光景，曾经对我招手微笑的父亲，面容清晰犹在，却已安息九泉。母亲左腿关节老化，走路稍多就会疼痛，这次来苏州时，坚持不做高铁，嫌折腾走路多。只好选择了长途汽车，颠簸了七个多小时。本来电话里说好不必到终点站，在我家附近的超市旁下车即可，这样能少在车上呆半小时。任我每十几分钟一个电话，在那里等了近一小时，母亲却没有下车，先从我身边经过，到了汽车北站，又在开往汽车南站的路上。最后，我只好请驾驶员帮忙，让母亲在终点站等着，我去终点站接。恰逢下班高峰，一路上堵车，我回想着母亲以前一向思路清晰，如今却记不清一个超市的名称，如此快速地衰老，令我猝不及防、泪流满面。一路上，我甚至在想，下一次来苏州，她老人家是否还能独自成行？

这几天，在陪母亲游玩，首要考虑的就是步行的时间，逛商场、逛园林，以往这些休闲的活动，现在对于母亲，都成了重担。

时光就是这样残忍，渐渐地，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然后一个人又变成了不太完整的灵魂。健忘、焦虑、迟缓，感受着时间的变迁和余生的珍贵。

我们在都市里拼命地工作、学习、买房、买车、再买房，仿佛把命运紧紧地抓在了手心里。可是，对于父母，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在病痛面前，曾想用自己奋斗了二三十年的经历和努力，试图拯救患病后期的父亲，最后发现不得不放手，无耐地接受现实。

我们似乎抓住了青春，抓住了机遇，抓住了命运，这些成就了所谓今天的我们，可是，对于母亲，却又什么都把握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渐渐苍老。而我能够做的，也只有尽量多抽出时间，耐心地听母亲讲那些过去的故事，陪母亲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