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被眼前这个家伙杀死的第七天了。
一
是的，眼前这个穿着一身中二黑袍，拿着一个比自己还高镰刀的家伙就是死神了。
初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身行头。
这个高到不和谐的镰刀据说是和西边的死神打架赢过来的，至于之前那把惯用的长刀，前几天不知怎的掉到十八层地狱的熔岩里去了，估计是杀人杀多了手也会酸吧！
“老规矩，一碗孟婆汤，多加点盐。”死神走到我的小摊前，慢悠悠的说道。
是的，我就是社会主义，额不对，孟婆地府主义的接班人,小孟婆了。
自从前几天收了我这个徒弟，孟婆师傅便去人间休假了，临走还让我给她买了一部某果X。
“又接活了？”我把汤放到他面前问道。
“嗯”，面前的死神一饮而尽，接着嘴角便猛地一抽，“这又是你调的新口味？你一天换一种口味，就不怕砸了孟婆的招牌。”
“怕啥，师傅都和我说了，我们的汤乃是地府里的独一份，不怕没人喝，让我放手创新。”我笑嘻嘻的说道。
“汤喝完了？说，我是谁？”我盯着眼前的死神，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带有一丝丝的颤抖和期望。
“你是我引渡的第一万五千七百一十一个魂魄，是那个在公交车上被小偷刺死的女孩，”死神一边说话，一边换上自己所谓的潮流犯罪打扮，“我说过的，这孟婆汤对我的没用的，因为......”
“我知道，因为你是没心的人，说了一百遍了都！”又失败了，真是丢面子，做鬼真难啊。
“不要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死神说着变戏法似得把巨大镰刀装进口袋，然后带上白色口罩，就要逆行奈何桥。
“事在人为，你以前不也是不喜欢用镰刀吗？现在不也在用了吗，这不就是改变吗？”我一边给新过来的鬼魂倒着孟婆汤，一边小声地嘟囔道。
死神听到这话愣了愣，伫立在奈何桥中间，身边鬼来鬼往的新魂都下意识的离得远远的，此时的他就是地府里最孤寂的那团黑雾。
“不一样的，无论我用什么兵器，我也只是一个兵器，是天道平衡的一件兵器，兵器就是兵器，怎么能有心，无心就不会有变化的。”死神的话淡淡的从奈何桥那边传过来，可惜我没有听清楚，想再问的时候，桥上已不见他的踪影。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地府、人间和天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二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人间一天，地府一年。
怪不得师傅说阎罗老偷懒，没事总往天上跑，估计是以此来逃避地府这漫长的时间。
师傅谈论人间时脸上的那种神态我永远记得，那是一种被时间长河冲刷的所剩无几的悸动与好奇！
我理解师傅的辛苦，毕竟地府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而又太无趣！每天就是看着新魂来来往往，看他们喝下一碗碗孟婆汤，忘掉过去。
而新魂大多都懵懵懂懂，沉浸在自己死亡中无法自拨，连话都不怎么会说，所以无聊的紧。当然也有个别会说话爱聊天的，不过概率很小。
而作为一个鬼差我又不用睡觉，所以每天就是在地府这昏昏暗暗的天空下看着这一个个痴痴呆呆的鬼魂喝下一碗碗混混浊浊的孟婆汤。
所以唯一的乐趣就是等着死神来，给他调一杯新口味的汤，然后期待这碗汤能让他忘掉过去，找回自己的心。
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一次成功过。
我也知道机会渺茫，可每当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想起有许许多多的好人本不应该死去，我就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放弃。
而且，我相信他也不喜欢这么做，死神为什么就不能有心呢？
等待是漫长的，我已能做的便是每隔10000个鬼魂便看一下手表，这块apple watch是我求孟婆让我留着的，有这块手表，我才能知道我在地府呆了多久，知道死神去人间多久了。
死神一般出去一次大约是大半天，换成地府时间便是三四个月。
这次当我数到第七十多万个鬼魂时，死神终于回来了，我看了手表，地府时间四个月零十五天，比上次的时间间隔又短了九天，想到这，心里的小喜悦便控制不住了。
可是这份喜悦立马就被死神这次带来的新魂所散发的颜色冲散了，这是一只散发着浓郁白色的新魂。
每只新魂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生前穷凶极恶的便是黑色或血红色，生前积德行善的则是淡金色，但大多数新魂都只是浑浑噩噩的灰色，就如同他们浑浑噩噩的一生，虽无大功但也没什么大恶。
而白色则代表了一个极其纯净善良的灵魂！
为什么他带走的都是这些美丽而纯净的灵魂，为什么不是那些坏蛋死去呢？忍耐了很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死神带着白色的新魂缓缓走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看到死神的眼中看到一丝闪躲，但转眼即逝。
死神把白色新魂带到我面前，一白一黑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
“老规矩，一碗白汤。”
不是所有的人死去的时候都会有死神引渡，也不是所有的新魂都能喝到特制的孟婆汤，像这种特殊的魂魄喝的孟婆汤也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我紧盯着死神的眼镜，越发觉得这双眸子之下空无一物，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死神没有说话，把纯白魂魄带到这就走了，千万年来不曾慌乱的背影，此刻竟看起来像逃跑一般！
“为什么？”这次我用尽全力吼了出来，“为什么总是带走这些善良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纯白魂魄也愣住了！
“你知道为什么的？”死神终于还是停了一停，回答了这个问题。
看着奈何桥上孤独逆行的那个黑色身影，我心里一抽一抽地在痛，感觉自己的努力是那么可笑！
收拾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死神的口罩拉了下来，想还他，却发现死神早不知去哪儿了？
“别难过了，我不怪这位死神先生的”
“谁难过了，只是地府雾霾有点大”，我下意识回答道，“啊，不对，你会说话，啊啊啊！大家快来看啊，这有个新鬼会说话”
纯白新魂脸上好像划过三条黑线！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会说话的新魂，要不是手机没了我就得发个朋友圈，对了，你死的时候多大”
人死以后魂魄变回自己最想回去的年龄，所以单从年轻的外貌是看不出来这位鬼到底是多大了的。
“27，你就是孟婆吗？看起来好年轻”纯白魂魄说到。
“我是孟婆的徒弟，你可以叫我小橙，你叫什么，生前做什么的啊？”好久没见过新鬼，我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我叫虹清，你叫我小清好了，我生前是名医生。”
“那小红，你是怎么来地府的，看你颜色就知道你是一辈子都在做好事的人啊，听师傅说，像你这种好人是会去天上的啊？”
“我从小家里就信基督，而我是自杀的”虹清慢慢的说道。
是的，在基督教的教义里，自杀是上不了天堂的。
“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虹清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讲得也很慢，不过幸好，在地府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三
“我叫虹清，是一名医生，因为很喜欢新生命降临时的感动，所以在很多同学不理解的目光中，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大夫，辛运的是，我的父母都很开明，很支持我。”
“做妇产科医生其实很累，特别是遇到难产的产妇，我一般会在手术台上站很久，不过每当听到手中婴儿来到这时间的第一声啼哭，我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普通人真的很难理解那种纯粹的自豪与幸福感！”
“那天一位很年轻的产妇来到我们医院，同行的还有丈夫和婆婆。”
“一开始还好，丈夫看起来很疼妻子，只有婆婆时不时的搞来一些所谓的偏方让产妇喝下去，这种情况只要我遇到了就会竭力制止，但这位婆婆却会反过来说我不懂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
“有一次事情还是闹大了，我让护士把婆婆所谓从寺里求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倒掉了，婆婆便闹到了我主任那里，后来迫于压力我便不管了，只是叮嘱产妇不要喝。”
“临近产期的时候，查出来胎儿的胎位不是很好而且头部偏大，顺产风险性很大，我便去找夫妻二人提出剖腹产的建议，没想到却被婆婆一下子否决了，说什么剖腹产对婴儿不好，对产妇身体不好，说我们医院就是想对挣钱。”
“我当时很气愤，但没有发作，因为我知道只要取得夫妻二人的同意就行，但没想到的是在我陈列完一切后，丈夫居然也不同意，只是唯唯诺诺的说什么先生着看，不行了再剖腹产。而年轻的产妇则很听比自己大不少的丈夫的话，可能是觉得如此疼爱自己的丈夫永远都是对的吧。”
“有次趁丈夫和婆婆短暂不在的时间，我也和产妇单独聊了聊，想劝她同意剖腹产，产妇却说，‘我娘说了，生孩子哪有不危险的，再说了，我还想尽快要个二孩，他们老宋家三代单传，要是到我这人丁兴旺了，他们不得更宝贝我’”
“产期到了，有同事劝我不要去，出事可能性极大，现在医患关系那么紧张，那个婆婆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我还是去了，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职责。”
“后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保大还是保小？我问丈夫与婆婆二人。”
“丈夫还是唯唯诺诺的说着什么不行就剖腹产的废话，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剖腹产也不能母子都平安了。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为那个手术台里那个年轻女人感到不值。”
“婆婆倒是把我拉到一边，一把跪下说着什么他们老宋家三代单传，而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生，求我给他们家留香火。”
“看到这母子俩的所作所为，我真的心寒，我一直以为这种桥段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他们一直说着给他们老宋家留香火，那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室里的女孩就不是娘生父母养的吗？那个把青春年华甚至生命都交付他们手中的女孩就活该去死吗？”
“我最后还是保了产妇，孩子夭折了，母亲虽然没事但也不能称之为母亲了。”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想肥皂剧中的医闹情节了，什么黑医生杀死婴孩，多收钱未果竟使年轻产妇流产，网上还有很多更难听的。丈夫带着帮子亲戚成天来我们医院闹事，院长为了我的安全便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当然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说我做的没有错，这无疑给了我力量。那段时间我一度想自杀，因为自己亲手终结了一个新生命，但却有最后一个念头在支撑着我，那就是，我虽然未能救起孩子，但我拯救了年轻的母亲，这甚至成为了我活下去的信念。”
“直到那天，年轻产妇找上了我。”
“她说，我知道你救了我，可你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不如不救我，我知道我该感激你，但我也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那一刻，突然觉得心好像没有了，自己救人怎么还有错了呢？”
“然后，生平第一次喝了很多酒，接着好像做了一些事，再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死神先生了。”
四
听完小虹的故事，我久久说不出话。
“你还有是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想为这个可怜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他都好，现在想想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父母，所以想最后再见他们一面。”
如果在这里等着，等到其父母死去再见面不知要等多久，而且就算等到了，因新魂缘故也不会记得虹清，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让虹清像死神一样逆行奈何桥，重回人间一趟，托梦给他的父母，可这是赤裸裸的破坏地府根本大法，估计我这孟婆是当不下去了。
“我倒有个办法。。。”
看着眼前白色新魂，又看了看暗无天日的地府天空，心中突然豪情万丈，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当英雄。
我给虹清喝了一碗特制的汤，让他可以在人间可以逗留三日，又把死神那天落在我这的口罩送给了他，让他打扮成死神模样，因为口罩上有死神的气息，所以逆行奈何桥就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看着虹清像那人一样缓缓逆行奈何桥，我心中竟然有些痴了，就算触犯天条，可是也算是了了一个有心人的心愿，值了。
五
没有一点悬念的，事情很快败露，不得不说地府的反偷渡系统做的是真棒，我被抓了被关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我会落得怎么个下场。
第一波来看我的是我的一些同事们，难为这些小鬼差了，这种时刻还带来了我最喜欢的某果X，陪我打游戏，玩农药，只是这些战五渣那是我的对手。
第二个来看我的是孟婆。
“对不起师傅，我让您失望了。”
“无妨，天意，老妇只是前来告诉你，虹清小鬼已经了了心愿，如今正在阎罗殿替你求情，想待你受过。”
“不要，师傅快去劝劝他，让他不要做傻事，阎罗不会真的惩罚虹清吧。”
“无妨，痴儿，这次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岂会是区区小鬼能平息的了的。”
“那就好。”
师傅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第三个来看我的是死神，我就知道他回来，只是没想到他来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只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再说值得吗？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回盯过去，只是不知道死神领会了没有。
我闭着眼在等待惩罚，是刀山还是火海，被压五百年还是投胎做穿山甲，也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师傅来了，把我领走了，说没事了，死神替你顶了罪。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天塌地陷的感觉，估计要不是我死过一次了当场就会晕死过去！
“师傅，你去求求情啊，事情都是我做的啊，死神和这件事无关啊，师傅求求你了。那个口罩是我偷的啊。”我说着给孟婆跪下了。
孟婆师傅没有扶我，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以为这些，阎罗不知道？痴儿！杀死死神的并不是那只口罩，而是一件不该有心的兵器有了心。”
死神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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