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一盆花

露是花的眼神  微樯/摄

        电视剧里，常常看到有人一出家门就遇见了一生的天使——婴儿。我常常出门左瞅瞅右看看，就是没这福分。时间久了，就想:有这样的好事，那得前世如何修德养意，才能让这样的神迹出现在现世。又想，这就像中彩票，千万个人里才有一个成为老天的幸运儿。

        午后，虽是冬天，可天热乎得就像小阳春。上班路过常常路过的垃圾桶。眼神的域界里突然长出一盆花。一见这花，我就不想挪步。叶子墨青，椭圆丰腴，花盆里扔满烟蒂，大约是主人看见烟蒂放满了索性连花一起扔掉了。花盆里，土硬得像块石墩。有趣的是，尽管生存环境如此险恶，两树花枝依旧不屈不挠地拼命向外延伸着墨绿色的茎杆，然后又吭哧吭哧向上延伸，好像爬一个陡坡，累得气喘吁吁。在它心里，似乎不相信被丢弃的命运。不会表达的小家伙是不是用这种努力表达自己的执着？

        我看看花，止步不前。我那惨痛的养花经历告诉我不能轻举妄动。前些年养了一盆仙人掌，这花大概是天底下最皮实的花了。我老嫌它长得慢，于是又是施肥又是浇水，时不时还帮它松松土。每天看它好几回，就是不敢摸，扎人。

        过多的宠溺，人和植物都受不了，人被宠坏，植物的下场就更惨。看着仙人掌老不长进，我就纳闷。挖开土一看，根都给泡坏沤烂了。可怜的仙人掌至死都不知道泛滥成灾的爱是多么的可怕。

        今儿又遇上花，我心里犹豫啊。遇上它是我的缘，收养它会不会举棋落下一颗臭子儿呢？我矛盾着，看着，等着，如果有人来端走更好，免得我把它给糟蹋了。过来一帮人，有人真的看见了那盆花，我心里一阵紧张。好在这花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他们大约瞧不上眼。这帮人走了，花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偶尔风一吹摇一摇猪八戒似的大耳。我咽了口唾沫，这次机会不能再错失了。

        拿回办公室，同事见这花土里土气，就说哪里拾烂的破花。我不言语，倒掉烟蒂，擦洗叶片，浇水松土，好一阵忙活。就像刚进城的农村俊女子，一经打扮还真是可爱:墨绿色的叶子饱满圆润，茎杆紫里透红，就像高原红的气色。办公累了，站起身摸摸它的叶片，有时候和它合个影，倒也是一种难得的休憩。

        这次养花我故意显得漠不关心，我实在不敢太投入，太关心，太献殷勤。我喜欢喝茶，茶叶常常第二天才想起没有倒。于是花盆就成了好去处，茶水连同茶叶就全都抖落到花盆里。剩水、剩茶和阳光，成了我养花的三件宝。

        冬天不经意就悄悄退居二线，春天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绿了山野。室内，因为有花儿，我也明确地翻开了春的日历，感受到春意的葳蕤。我收养的花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个枝头绽出红嫩的一条新枝，看上去像卷着的彩纸。我们终于度过了磨合期，开始了真正的互为“欣赏”。

        又过了几天，灯塔一样的嫩红化蝶成一小半椭圆的叶片。叶片的红色逐渐淡然，青绿却占了上风。花树的另一枝不想落后，竟然也长出了新叶，而且是俩片儿。一片顶天，一片立地。

        一花一自然，一叶一菩提。养花养的是心境，更是生命的栽培。花儿有个性，滥施的关爱和肆意的忽视都不着道儿。花儿也和一切生命一样，希望被懂得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