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飞机已进入平飞状态。客舱里一片昏暗,沿着舱壁上方边缘处,漏下些微的蓝白色光线。引擎一成不变的轰鸣,很快就被听觉当做无害之物而完全过滤。除了偶尔响起的鼾声,大脑接收不到任何听觉信号。舷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在地面上见不到的那种黑。对于人的感官而言,是彻底的虚空。
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像是身处难以捉摸的梦境。他在做梦吗?或者是在别“人”的梦里?这是一个梦,一个巨大的梦,从亘古以来,到无穷劫止。
在梦里,他的周围空无一物。他站在——姑且认为是站着的——那里,尝试从记忆的深海中打捞起一点点意识。然后,似乎有些微光,不过,在很长时间里,那微光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感觉,他连自己也感受不到。
呼吸过于缓慢,平静得没有一点波纹。他只是知道这一点,来自内在的感觉。这一刻,在夜里,在空中,一种深邃得不可捉摸的静谧,不知从何处生起,将他包裹,渗透,他的身体渐渐融化,面庞、毛发变得模糊起来,褪去了颜色、形状和重量,越来越暗淡,最后,塌缩成一团边界不明的胶状物,融入外面无边无际的虚空。
但这些只存在于很有限的时间里。当乘务员重启客舱灯光、人们纷纷醒来开始交谈时,一切又会恢复原样,日常的状态。又能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他又和别人在一起。也许,他就是别人。只在刚才那一刻,他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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