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与父亲

几十年后，再次闻到栀子花的香气，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想起一段时光竟然有些老泪盈眶。父亲、童年、家乡，加在一起就是一场漫长而揪心的感伤。

二年级以前住在老家，红瓦平房，院子很大，门前就是一大片菜园，一条街上十来户人家。那时候父亲喜欢养花，尤其爱栀子花，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叫“支子花”，直到今天这个味道才让我知道，原来支子花就是栀子花。父亲养的栀子花又大又多，每年的六七月家里总是充满了香气，栀子花的香气清新而不妖娆，总是忍不住多闻几下。“花香何处引人醉，借洒东风扑满街”，藏不住的花香竟让父亲成了远近的名人，很多人慕香而来，或欣赏或要几株花苗，却鲜有养好的，栀子花出了名的不好养，也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诀窍。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大片月季花，又大又高，纯色、渐变、五彩，娇艳欲滴，不过那时候没有相机，却深深地刻印在了脑海里。调皮的时候，折一枝月季花，花瓣洒一地，也能玩上许久。

很难想象，一个高大粗狂的北方男人对这些娇弱的花儿悉心照料，小心翼翼地剪枝，牵肠挂肚地施肥，颇有一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潇洒。那些身影不知不觉地印在我小小的脑袋里。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想起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一面是勇猛刚烈的英雄，而另一面对小女孩却温柔似水，男人的魅力莫过于此吧。那时候并不懂得这些，今天想起这些对父亲却有了一些新的认识，生出几分敬佩。父母——离我们最近的人，却往往是我们最不了解的人，远近竟有些无从说起。遗憾的是，后来我们家搬到了城里，父亲也开始酗酒，不再喜欢养花，家里再也没有了栀子花的香气，老家的那些栀子花大概都死掉了吧，连同父亲心中的那份温柔。

记得有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傲慢盛行之处，记忆便为之让步。人会选择性的遗忘很多事情，特别是那些不愿回忆起的事情，那些不快乐的经历，尤其在小时候。栀子花之前，我的回忆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想我应该是不快乐的。关于栀子花的记忆，那段时间，我大抵上是快乐的，美丽的花朵，扑鼻的香气，还有邻居们的赞叹，或许满足了我那颗小小的虚荣心吧。

昨天去菜太闻到花香，我毫不犹豫的买了一盆栀子花，只为了能留住一段时光。我想，每一个人心里都藏了很多故事，只是需要一个引子让故事娓娓道来。朋友说栀子花难养、花期短，其实我都知道，我也并无经验，只是推门而进清香扑鼻而来的那一刻，仿佛时光就变成了烟，自己就变成了父亲。

栀子花与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