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一、某一天

那是，在这个冬天里，少有的一个阳光明媚且少风的星期天，闲来无事，我驾车来到湖边准备沿着湖边跑步。

沿着这个湖跑一圈是3公里，这是我用手机上的跑步APP测得的数据。

湖在城外，只有天气暖和的季节，游玩的人，锻炼健身的人才多。在冬天里，准确地说入秋后，来这里的人就渐渐稀少起来。现在，跑一圈也见不到几个或健走或跑步的人。

我在距离一座桥百十米远的地方时，看到一男一女的影子，女的穿了件浅颜色的，能裹到膝盖的羽绒服。男的则是一身深颜色。

近了，能看清面目时，我首先看到的是男的那张脸，略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十几、二十年不曾见面的人。这男的是我父亲退休前单位的同事，现在年纪差不多五十岁左右了吧。

“哎，好久不见，出来锻炼来了？”我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顺便望了那女的一眼，戴着眼镜，似乎让人感觉有些文静。

“嗯。”那男的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又低头看着地面，依然和那女的并排着踱步。

“你们慢点走，我先跑步了。”说话时，我已经跑在了他俩的前面。其实，我们并无深交，也用不着停下来过多地交流。

“嗯。”身后传来男的一声回应。

二、某二天

冬天，也许是寒冷的原因，老天像是怕冷似的早早放下了黑色的窗帘，把一切都浸染上灰黑色，让人隐隐约约看不清，辨不明，只能大概给出个判断来，有时根本就是猜测。

在这座小县城偏僻的街道上，原本昏暗的路灯的灯光，又被树枝的枝桠分割阻挡着，有气无力地撕扯着老天的窗帘，但那沉重的窗帘却纹丝不动。

我，一路步行，略略感受着汽车的尾气和飞扬的尘土发出的辛酸和干涩，很快就走进了体育场的大门。

体育场里除了没有辛酸和干涩使鼻腔难受之外，其余的就是像着了墨一样的健身器材、树的影子，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影。

我在器材旁边做了些热身活动，然后又在单杆、双杆上施展了一番。裸露的头、脸、手上的皮肤已经感受不到凉意，脖子后面的领口似乎开始往外升腾着游丝般的热气。

热身完毕，接下来，我向跑道走去，当走到我每次跑步的起点时，掏出手机启动跑步APP，瞬间迈开腿小跑起来。

在经过弯道时，传来一声：“哎，跑来了。”

我循着声音望去，紧接着蹙了蹙眉毛，又近了几步，凭着轮廓的判断和猜测，我断定是我儿子同学的爷爷。

我马上带着笑声回了一个“嗯”的中长音，接着又说：

“你好，天天来跑步啊。”

“嗯”儿子同学的爷爷应和声中带着爽朗的笑。

“吃了晚饭了，才出来的？”黑暗中我依旧带着笑容，没话找话地寒喧着。

“吃了。”

“噢，你家饭真早。”

“退休了没事干，早早就吃了。”

虽然是慢跑，但几句话的时间，我已经超过了老人。我侧过半个身子，扭过头说：

“你慢走，我先跑步去了。”

“嗯，好的。”我从话音中感受着老人的笑容。我相信，我的声音也传达了这种效果。

三、某三天

除了周末和节假日外，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都会在傍晚去体育场跑步。

冬天的体育场可清静多了，大家都怕冷，没几个人。要是换作其它季节，尤其是夏天，那人多的，足球场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儿，有坐着独自玩手机的，有三五成群玩扑克的，还有说笑的，一片一片的。跑道上，健走的永远比跑步的多，那些健走的一伙一伙的，为了交谈方便，每个人一个跑道，一字排开，让那些跑步的只能穿梭而行，仿佛健走的成了活动的障碍物。那了躲避那些活的障碍物，夏天的时候，我就选择在空气清新的郊外，或者风景更美更远的地方。

这天傍晚，我又在黑黢黢的跑道上跑着，身边偶尔窜过几个黑色的人影，我也偶尔超越几个黑影。但是，这根本没有一丝较劲的意思，大家只是按照自己各自的速度跑着。

“哎，出来了。”我迎面又遇到一声招呼。我们这地方的人，习惯用“哎”来开头打招呼，尤其是遇到叫不出名字的人。

“嗯”虽然辨别不出是谁，我还是先将笑容用声音传递过去。

跑到三五步远时，我看清了，还是我儿子同学的爷爷。老父子常来健走，而且每次都是他先打招呼，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甚至在心里暗暗地谴责自己为什么不先主动打招呼。但是，我并不是不想先打招呼，而确实没看见。我就奇怪老父子咋就那么眼尖，几次想问又没问。只是寻了句为自己争取谅解的话说：

“哎呀，我正低头跑步呢，要不是你先说话，我都没注意到你。”

“嗯”老爷子爽朗的应了声，完全没有嫌弃责怪的意思。

“我就是带着眼镜，也看不清楚。”我又解释着，希望老爷子能理解我是因为没看见而没主动打招呼。

“嗯，我们这个年纪是眼花了，远视眼，看近处不行了。”

四、某四天

又是一天傍晚，热身完毕后，我向跑道走去时，因为想让身板舒展一下，特意地挺直了身体，两眼注视着半天空。在靠近跑道时，眼的余光让我看到两个人影。

“啃嗯……呸！”一声拉长的咳痰声，把我的思绪硬拽了回来，循声一看，走在我身边的两个人影，正是那天我在湖边遇到的一男一女。

那男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将痰吐在了地面上，抬起头与那女的并肩而行。

我走向跑道的起点，掏出手机设置好APP，开始了跑步。边跑边在脑子里回想刚才那咳痰吐痰的声音，还有那男人的表情。

这天，除了我一个跑步的人外，其余的都是健走。很快，我就来到一男一女身后不远的地方，在超出他俩半步的时候，我扭过头笑嘻嘻地说：

“出来锻炼了？”

“嗯”

顷刻，我将友好传递给了对方，对方也坦然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