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2月,是南京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日军大本营下达“大陆第8号令”,兵分三路,攻占南京。为了抵抗日寇的侵略,国民党集结了近20万兵力奋力抗击,一土一寸的进退,死伤无数。日军最终占据了优势,余下国军部队拼死突围,期间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一支2000多人部队突围入青龙山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事件被列为中国近代史上“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一
张平跳近三米宽水沟时迟疑了一下,反正就是不想死,他竟然跳过去了,三只野狗喘息着急促的呼吸声,舌头上挂着黏黏的汗液,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那种逼迫、窒息感,就在他脖子、后脑勺那里。就这么一害怕,半张脸、肩膀直接撞在一棵树上,半个身子腾空打了个转,一节树枝直挺挺刺入他的小腿,疼痛和绝望竟让他忘记了嚎叫,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不由自主顺着山坡往下翻滚,碎石、蒺藜、树枝、树干,他脚踩到一条裸露的树根忽然就站了起来,他看见下方一团惨白的雾,在薄暮里更加瘆人,他慌乱的想要停下来,可是坡太陡,他腿脚受伤跟不上速度,又跌了下去,手里层层叠叠沾满泥土、草汁、碎叶,后面还传来凄厉的嚎叫,他索性继续翻滚,不死就行。
穿过白雾,他另外半张脸又摔在地上,还好手撑了一下地面,不至于太狼狈。他看了一下,地上的草竟然嫩嫩的,像是别墅的庭院里种植的,竖起耳朵听一听,只剩下轻轻的风声,好像那三只怪物并没有跟上来。
他勉强翻了个身,好让呼吸顺畅一点,一眼看见天上,银河淡淡的蓝带,没有一点云雾,数不清的大小星星在天空闪闪发亮,像一颗颗镶嵌在光滑柔软的黑天鹅绒大衣上的闪烁耀眼的稀世钻石,高贵而华丽。人的一生短暂渺小,越往大处越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地球在偌大的宇宙里就是一粒微尘,人算什么。刚刚张平还为了躲避三条野狗拼死挣扎,对于他而言,这会是一个冒险的经历,讲给旁人,博得一丝认可,而听到故事的人,又多了点谈资,可是这对于尘埃而言,又有何益呢?或许我们的眼界没有那么开阔,心胸也没有那么高远,感知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和周围,在自己的小宇宙里完备得活着,出生对于自己的意义就如同大爆炸那对宇宙那样重要,尽管天上繁星点点遥不可及,尽管时间无头无尾无穷无尽,而我们还会为了几块钱讨价还价,还会为了口福挑三拣四,还会为了尊严据理力争,还会为了小小的梦想而奋力挣扎。我们不会拷问太阳的存在对于宇宙的意义,但是会问太阳对于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人心容量有限,星球爆炸是否疼痛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是否壮丽,但疼痛存在于自己的肉体和精神上时候,就是真实的存在,严重时候竟无法呼吸。
张平还隐隐感受到小腿的疼痛,他缓缓抬起身子,用手抱起小腿,他惊奇的发现,衣服上的破洞还在,皮肤竟完好无损,刚才的擦伤,竟也完全不见了!
二
如同在检查一个有安卓系统的苹果手机一样,张平惊讶着认真检查了一下己,所有伤口疼痛都不见了。他环顾四周,明明记得自己是从一个高坡上滚下来,只看见一团白雾,现在竟然都是平地矮坡,如坠五里云雾中,摸不着头脑。
在这静谧的夜里,草丛中蟋蟀在轻声吟唱,身材颀长的青草爬满真个矮坡,浓密地延伸在星空下里,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长满矮草的小路,他站起来,感觉脚下都是柔软软的,一阵微风拂过,可以顺着草波的滚动纹路讲出清风的模样,矮坡摇摇晃晃的,奇幻的境界。
可是,这是哪里?怎么到这来的?如何出去?刚才的野狗还会追过来吗?这一切的问题都塞满了张平的脑子,夜色的温柔并不能给张平答案。一条路分两端,该往那个方向走?张平听从了感觉,往高的那一处走。
一个人走夜路,往往会充满恐惧,一声虫鸣,一个凹坑,一阵窸窣,甚至忽然的一片月光,都会让人觉得害怕,总觉得有人在偷偷尾随,甚至能感觉到一双眼睛。
张平肚子又饿,刚才奔跑的疲惫在一点点袭来,又十分惊恐陌生的夜晚,真是后悔自己气不过要甩门离家出走,更恨自己怎么就看到那漫山遍野活泼青翠欲滴的绿色就进入山里,他在山脚下时候一眼望见便竭力接收着青绿、草绿、浅绿、柳绿、品绿、蓝绿、葱绿、水绿、墨绿……的靓丽,他的大脑跟忽然收到了一万条微信消息一样,嗡嗡嗡震动个不停。这些颜色在南京独有的阳光下,就像是自带了鲜明滤镜和色彩饱和效果,又给加上了流动特效,一阵清风拂过,他竟然满脑子都是海草海草随波飘摇的感觉,他就像磕了药一样,甚是轻松,感觉自己金发碧眼、血管里也流淌着活泼的绿色,想到这里更觉得是被那艳丽的绿色引诱了。他惊恐地在夜幕里疾走,喘息声非常清晰,他竭力告诉自己要淡定,尽快找到个安身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原先决定走的高处只是一个矮坡,他一个人在起起伏伏里匆匆,忽然听到有几声蛙叫,他觉得很开心,起码可以喝口水,最重要的根据水流判断呢地势。顺着几声蛙叫的声音走着,果然他听到了淙淙的声,张平赶紧跑过去,见水清冽,如同山泉,忍不住手捧着喝了几口,抿抿嘴。还好,他走的方向是对的。接着张平就顺着溯源而上。
夜色已经很浓了,张平看见前方是一片低矮的黑色,应该是灌木丛或小树吧!经过白天树林里的遭遇,他不想往前走了。但是他似乎看见一点点明暗不定的黄光。难道有人住在这里?他赶紧走过去,又蹑手蹑脚的靠近。树木还挺高的,都是阔叶梧桐树,只是比他在市区见的挺拔多了,树林里原来真的是一个木屋!屋里摇晃不定的泛着黄光,而且是个大木屋!
三
伴着木门独有的沉吟声,张平推开了门,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破旧的军装,趴在桌子上,手里熟练地清洁拼合一把小手枪,那老人听见动静,抬头看他一眼,眉头一皱,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摆弄着零件。很快就熟练地拼好了,拿在手里举枪瞄准,对准门口。张平心头一惊,惊叫道,“不要啊!你干嘛!”。那老人也是一惊,疑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有人,哎,小伙子,别害怕”,说着他收齐了手枪,面带笑容,慢吞吞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集团军连长李明远,在这已经快要81年了,你怎么到这来的?饿不饿,我给你取点吃的。”
老人转头那过来一根熟红薯,给张平,张平这才平静下来,慢慢坐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拿着红薯就吃了起来,特别的香甜。老人就静静地看着他,非常认真的观察着他的样子着装,张平忽然觉得脸红,就想老人连胜道谢,吃着说着自己白天的经历,如何因为家里催婚离家出走,如何被神秘的绿色吸引进山,以及如何被忽然出现的野狗追逐落到此地,老人就安静的听着,听他讲完。
可能是屋子里安全感,老人的温馨,张平宣泄一般把一肚子的委屈和疑惑统统讲了出来,看着老人充满皱纹的脸,在等待着一点点回应和同情。谁知老人却一动不动,眉毛慢慢舒展变弯,然后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还念叨着,“我以为是个特务,原来就是个小毛孩……”张平感觉非常的羞愧和羞辱。老人忽然停住了笑声,手里又开始把玩起了那把枪,还上了膛,“枪可是杀人的,无论好人坏人。”他停顿了一下,“我问你问题,你要老实回答。”老人虽然年纪大,毕竟也是经过战争洗礼的,眼光威威逼人,张平紧张地点了点头。
老人问了他南京保卫战的结局,日本的战局,蒋委员长的经历,张平用蹩脚的历史知识,希望不犯错的讲下去,也意识到,这个李老先生真的是与世隔绝的。老人的枪口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张平也不知道自己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一直把现任国家主席都讲到了,方才停止。李老冷笑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骂了句“***********”张平觉得很难为情,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老人抬手摸了摸枪,“这是一把勃朗宁M1910,亲切的叫法是花口撸子。这里的生活太安逸,食物都是自己从厨房里那块大石头里跳出来的,那个烛台也是一到晚上就会自动点亮,所有的桌椅,房子,碗筷今天破坏了,明天就又变成新的,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总之没有什么温度变化,没有入侵,没有边界,朝一个方向走两个小时就会回到原地,当然这里也没有姑娘。活着真是无聊,像天堂一样,每个人都活得很萎靡,不知道做什么好,没有人能找到出口,憋疯在这个和平舒适的环境里,时常出现自杀和癫狂。后来连长提议销毁所有的武器弹药,每年举行一次肉搏大赛,公平竞争,一定要打死一拨人,打到剩下的人打不动为止,嘿,小年轻们都喜欢鲜血和胜利,甚至是失败和耻辱,肉搏大赛里苟延残喘的也一起庆祝胜利,这些都能证明自己是在精彩的活着,而不是一具尸体。你该庆幸有人跟你吵架,你该庆幸生活里充满挫折,起码你不是行尸走肉地活着。
小伙,今天应该是我们参加的最后一次肉搏大赛了,我手里拿着枪呢,我作弊了,本不该活到现在,里面还有4发子弹,我还要作弊。”说着就把枪指向了张平,张平一阵惊恐,人仰椅翻,拔腿就往门外冲。啪!一枪打到了门框上,张平哪见过这阵仗连爬带滚冲出门外,啪!第二枪,打中了张平的肩膀,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顿时碗口大的一块三角肌就消失不见了,张平泪流满面,瑟瑟发抖,龟缩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头在屋里大喊:“今天应该是轮到我见战友们去了。小伙子,疼痛是奋发的动力,死亡是生存的理由,我还给你留了一颗子弹呢!”说完只听见砰一声,粘稠的液体飞溅,沾到墙上地上,一阵咚咚倒下,只剩下血液流淌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张平缓缓站起来,肩上的伤口又长好了,只见屋子里忽然亮了一下,一阵星辰一样的亮光冲出户牖,消散在这个夜空里,剩下宁静的星光和昏黄的灯光。
张平鼓起勇气缓缓推开了门,只见干净的地板上散落着椅子,和一把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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