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我写于2004年10月6日,那时广东开平的碉楼还没有“申遗”成功,那一年,我在国庆期间去看碉楼,那里还非常冷清;2007年6月,开平碉楼申遗成功,现在的开平碉楼应该人山人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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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国庆节期间,在踏上去开平的大巴前,我对它的认识仅停留在偶然在中央二台一个节目里看的几组碉楼的画面。无数散落在田间的中西合璧的碉楼在夕阳下集合成难以言表的美,让我在那个瞬间决定要去这个地方看一下。
(下午六点,自立村的安宁时刻)国庆大假,饱睡几天后,我叫上一个相熟的朋友,背上包,包里塞了几张从网上下的开平旅游攻略的纸张,模糊地知道了几个地名,立园,自力村云云,就这么去了。
在大巴上,我无意中知道了开平女人的嗓门大和善于表达,我把帽沿扣得低低的,本计划利用这三个半小时的行程昏睡一场,不料我不得不从一上车到下车全程旁听后座两个开平老太太用白话进行的激烈会谈,她们嗓门奇大,主题只有一个,老太太A向老太太B抱怨她自以为是的老公,因为他总以为他是李嘉诚。我的耳衅轰鸣着,我竭力压住笑,她家几十年的故事也差不多听了七七八八。下车后,我对民间语文的造诣和表达效果有了更深的认识。
开平是个很小的城市,我们走了几条主要商业街,发现这里洋溢着爆发户爱显摆的浮躁气:街上充斥的都是装饰门面的商品, 珠宝店非常多,但我看不到一家书店,满大街象黄蜂一样铺天盖地的摩托车同鳞次栉比的手机专卖店里的手机一样多。阳光下,这个地方充满了富裕起来的一个小城市泡沫般涌动的不安和浮华。
在义祠车站坐上开往立园和自力村的中巴,三块钱。这中巴破得仿佛方鸿渐们去三闾大学时乘坐的车,黑油亮的内饰,肮脏的玻璃,破出絮子的椅子。车内渐塞满了满口白话的当地人,果然,他们嗓门都很大。他们脸膛黑黑的,奇怪的是表情都是怡然自得的满足和快乐。
(非常人工雕琢的立园) (非常人工雕琢的立园) (立园入口的简介。上面写着谢维立先生于1926年开始兴建立园,历时十年方完工,占地面积11900平米。)在去开平前,我在深圳磨房发了贴子咨询那里什么地方好玩,一个驴友强烈不建议我去立园,说那里是太人工的景点,除了走出园子后觉得那家主人真有钱外,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二十五块的银子不花也罢。但我还是好奇,硬拉着同伴在立园下了车。出园后,除了知道了立园主人有四位太太外,除了发现立园湖里成群的鲤鱼仿佛成精了一样硕大外,我去立园最大的收获就是印证了“还是别去立园了。”
立园到自力村还有4公里,我们用15块钱包了一辆客货两用车。车在一个牧童骑牛的雕塑前右拐伸入通往自力村小路。夕阳如金,远山如黛,扑面而来是渐熟的稻子吐出的细细清香。稻田中很多长长的竹竿子上挑着宽大的布片,五颜六色,竟有点象经幡一样迎风而展,听说这是吓唬小鸟用的。
渐近自力村,一幅温柔的画面一点一点展开。水牛在清碧的水塘里泡着,只露出黑乎乎的袋。几只鸭子悠闲地游水,身后带过长长的水痕。一丛一丛的修竹层层环住水塘,密不透风的绿。一条黄色的土狗站在路边,表情憨憨的,好奇地望着我们。一个女人弓腰挥着镰刀在田里割草。她的身影上有一层黄黄的晕,让我想起米勒的《拾穗者》。从洞开的车窗里一股一股灌进来带着甜味的空气,我昏沉沉的脑袋陡然一醒。
自力村碉楼我们到达时已经近五点,很突兀地在村口被拦住,一架绿色的似乎是深圳报亭的亭子里飞出一个声音“买票!”就这样晕乎乎地掏了30块钱,竟然比立园的门票还要贵。买完才知道,这张票不过让我们可以在五点半以前登上其中的两座碉楼里面看一下。
自力村保存有15痤碉楼,据说大多建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是当地华侨为保护家乡亲人的生命财产而建的。碉楼远看象一座座碉堡,有厚重的墙体,灰黑的外观,让人感觉冷森森的。
我们沿着狭小的木楼梯进入碉楼内部,看到了古旧的桌椅,老式的大床,暖水瓶,梳妆镜。一切都散发着老老的气息,上个世纪的一个故事,穿透的时空,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墙上挂着当年楼主人一家的照片。原来这位楼主的太太也不少,三个。我看着这些桌椅床台,想象着当年的他们如何在这里饮食起居,走来走去。我望着楼主的照片,就这样和他对视着,想,他会不会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他的家会变成一个参观景点,有数的人登上他家的房子,看了他用过的家具。主人卧室精致的木碉大床前竟摆了张洋琴,右边一扇窗子很小,镶着粗粗锈红的铁条,透过铁条,可以看到无尽的稻田象一展铺开的绿绒毯,伸向远方以远。不知道这个房间居住的是他的哪个太太,弹琴之后的寂寥时分,她也只有透过铁窗看一方田地打发时间了。
到了自立村,第一个迎接我们的是这只在古老灰黑墙壁下熟睡的狗。我们下了碉楼,穿行在阡陌之上,在自力村里走动,身边就是渐黄的稻子。我走在灰黑的砖墙下,似乎走在很老很老的时光里。这个地方在安静中充满了淡静的诗意,仿佛是我遗落已久的家园。
铭石楼:自力村里允许我们登上的两座楼中的一座。在一堵墙根下,我看到一条大狗长长地伸展四肢,睡得正香,根本无视身边游人杂沓的脚步,它熟睡放松的样子让我如此羡慕。夕阳在它身上涂了层好看的黄光。这条自力村的狗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安居乐业。
灰黑墙壁下的小巷中有一只只母鸡在啄食,它们咕咕地叫着,在广阔天空中伸展着腿脚,不会象可怜的供应KFC的鸡一样45天就在狭小的笼子里走完了从出生到牺牲的全过程。如果鸡也有命运之说,那么自力村的鸡一定是命好的一群,至少在生前是这样。
自立村这座碉楼让我更多的感觉是森森的冷。 夕阳下的自力村,宁静得让人想流泪。 到开平第二天,我们来到了岘冈。在当地摩的车手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传说中的斜楼前。它虽然没有比萨斜塔那么大的名声,但倾斜是千真万确的。 摩的把我们带到一个没有游人来的小村落。这里的人望着举着相机的我,用难懂的白话问我“来干什么的?”我努力地微笑,表示友好,说:“看楼。”,他们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们来自力村看碉楼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一簇簇的人互不打拢,我感觉不到国庆黄金周的人潮。游人中占很大比例是是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发烧友。他们支上三角架,眯着眼睛久久地取景,他们的表情寂然又生动。
1929年--上面雕刻的日期让我恍惚了一下。 小村子里,有历史重量的外墙立面。我们坐在一张石条上,一言不发,隔着稻田,隔着零星的小屋,隔着狗的吠声和鸡的咕咕声,远远地望着彤红夕阳下静默的碉楼。这个地方印在我想象中家园的底板上,清晰而熟悉。我不知道眼前这些狂热的摄影发烧友是不是在自力村看到了如我一样的感动和熟悉,他们于是想用无尽的影像留住这种情绪。
屋顶开满喇叭花的小屋 小村里的小景。有红屋一座,有修竹数倾。而我,坐在暮色里,看着渐升起的炊烟,忽然不想再拍一张照片了,我只想安静地看着,倾听着,感受着黄昏时分偶然来到的一个小村落最宁静最柔软的时光。
岘冈另一个小村落的碉楼,顶部已经残破不堪。 瑞石楼旁的另一座碉楼,名称不知。 瑞石楼另一个侧面,上这座楼要收费十块钱. 岘冈非常有名的瑞石楼。 透过小巷子厚重墙壁的间隙看瑞石楼,别有一种美。 村子里,不远的树上大大小小排了一群孩子。他们望着我的相机,很夸张地做出各种表情。这里应该很少有外人来,他们对外界的一切还保留着强烈的好奇。(待续)
(本文图片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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