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宏放下碗筷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智能手表,12:47分。又是这个时间点,不过还能眯一会,刘定宏边洗碗边想。实际上日复一日的过着,他已经有些厌倦了,想改变也没那个勇气和魄力。边想边收拾餐桌,擦干手后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捞过空调被随便一盖,带上眼罩就开始午休。
不知过了多久,刘定宏觉得气氛越来越压抑,只得掀掉眼罩起来,打开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了99+的微信消息,浏览一下多数是工作上的,再看时间,就要上班了。
开车在路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感觉一次午休之后,整个气氛就很压抑,头脑也昏昏沉沉的,看哪里都像是亮度不足的电脑屏幕。记得出门之前自己好像喝了一大杯水,也不顶用的样子。
“定宏,再整理一下数据,今天之内要报。”人刚进办公室,股长陈纪纲大老远就喊起来了。
刘定宏有些迟钝:“主任,是什么数据?”
陈纪纲脸上有点挂不住:“上个星期让你收集的数据,你整理好了再对一遍,然后给我看一下,没有问题就报领导签字上报了。”
刘定宏急忙点头:“好的,我再看一下。”
电脑又卡了,刘定宏的电脑被一个临聘人员用过之后,就频频出现问题,陈纪纲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时不时看着办公室里其他人的电脑桌面,尤其是刘定宏的电脑,快十分钟了还没有开机。
“定宏,你电脑还没好吗?我记得未来科技的人来调试好几次了?”陈纪纲有些不耐烦。
“是啊!系统重装了,内存条也加了,就是不能正常用,要不是我们这网络,我都怀疑有黑客远程操控挖矿了呢?”刘定宏装着听不懂他的意思。
“那你怎么不早说,申请采购一台电脑,难道要因为这一台电脑的问题耽搁了工作!”陈纪纲不耐烦了。
刘定宏刚要回答,电话铃声想起,看了屏幕,是父亲刘武奇的。
“什么事?”刘定宏按下接听键直接开口问。
“你在上班?”刘武奇的语气一如既往。
“对,你直接说什么事就好。”刘定宏也有些不耐烦,感觉这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了。
“就是上次跟你提的那个陈家的小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去说。”刘武奇的声音听起来很亢奋。
“哪个陈家的姑娘?”刘定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有哪个陈家,那个陈家,你是不是没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看看寨子里的跟你一发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是一点都不着急。你知不知道寨子里的人是怎么说我们家的,我跟你妈出门都抬不起头你知不知道,啊!”刘武奇对儿子的敷衍极度不满。
“我自己的生活,我当然着急。”刘定宏语气慢吞吞的。
“着急怎么不见你带个女朋友回来,都快三十的人了,什么都要我们给你操心。再问你一次,那个陈家的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去给你说。”刘武奇对刘定宏的辩解很不满意。
“我们认识的陈家至少有十几家吧!你说的具体哪家?”刘定宏的耐心也快没了。
“我们跟你说这么多次,你是一点都不上心啊!还问我哪家,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刘武奇感觉要顺着网线过来的样子。
“第一,你们跟我是说个这么个事,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是哪个陈家,是哪个寨子全名叫什么都没说,我就想知道你们说出户主的全名能判几年?也别说我该喊人家啥,是拐几个弯的亲戚,你们要是真了解我那就该知道托你们的福我连这些亲戚都不认识;第二,人家的女儿是个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你轻飘飘一句我不好意思你们去说,拿人家当提线木偶还是你老刘家有多稀罕。我还在工作,挂了!”刘定宏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桌子。
“定宏,老的说的没错,你确实该紧张起来了。”陈纪纲劝了一句。
“领导,我家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自信去找女朋友啊!没有女孩子会考虑我这样的家庭环境的。”刘定宏很是颓废,拿着保温杯去饮水机那里续水。
“父母双全,工作稳定。这样的家庭还不好?”陈纪纲声音不自觉有些大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刘定宏只得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电脑总算完成开机了,刘定宏皱着眉头关掉开机提示后打开控制面板,开始卸载那一堆不请自来的不知道干什么的软件。
又用了十几分钟卸载掉了那些全家桶,刘定宏才开始打开表格核对数据。
“定宏,你这下午上班还不到三个小时,就续了四杯水,是怎么个情况?”陈纪纲觉得刘定宏来来去去的有些扎眼。
“领导,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午休起来之后,感觉身体哪哪都不正常,还有空气也是,就像是电影里大反派出场的那种压迫感,喝水也不顶用,但是觉得是真的口渴。”刘定宏边操作电脑边解释。
“你怕不是生病了吧?”陈纪纲有点焦虑。
“不是,这感觉是特别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了。”刘定宏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和翻阅文件的声音,约莫过去十几分钟后,刘定宏越来越糊涂了。
“陈哥,这数据我怎么算都不对啊!是哪里出问题了?”刘定宏看着满屏的红点无奈求助。
“那就从头再做一次,再检查一次。”陈纪纲那边也不顺利。
刘定宏还没说话,手机又响了,没办法只得打开免提。
“老子跟你说话你挂什么电话?知道你工作忙,但是这不是你不考虑个人问题的理由不是吗?我们也只是担心你,着急。”刚刚接通刘武奇就迫不及待开口。
“我也跟你们说了,我有在考虑,你们还要我怎么样?给你们一份印证资料吗?”刘定宏有些不耐烦。
“你在考虑,哪次你不是这么说在应付我们!你知不知道你多少岁了,都快三十了,三十岁人一辈子都算是过了一半。看看跟你一发的,刘定国,人家两个孩子了;刘定业人家前年结婚,现在要二胎了;刘家勤辈分小岁数也小你三岁,但是人家国庆结婚;你妹妹刘定秀孩子都两岁了。你这个当哥好意思吗?”刘武奇数落了一堆。
“你怎么不说老三刘定丽在起诉离婚呢?”刘定宏边输入数据边问。
“那是你亲妹,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孩子都四个了,过不下去离婚是正常的,你在办公室吧!家里的事是随便说的吗!别人听到了怎么想!”刘武奇声音大了起来。
“她岂止四个孩子,我记得流掉一个还是两个来着?她都是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这结果好坏。”刘定宏也懒得说什么软话了。
“你到底听不听我们的话了,你知不知道因为快三十岁了一事无成,连老婆都没有,出门的时候人家怎么议论我跟你妈的?我都害臊知道吗?我都不想出门!”刘武奇很生气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自己过不下去为什么要来为难我?我活着就已经很累了,你们还觉得我过得太自在,非要踩两脚才过瘾吗?”刘定宏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一点。
“你懂个屁!你在单位做的什么样老子跟人打听过,也就是考虑到你忙,要不然非像初中高中时候教育你不可,要是没有我和你妈的提点,你能有今天?”刘武奇毫不客气的奚落。
“是啊!要是没有你两位老人家的提点,我也不至于活成你前面说的一事无成的样子。”刘定宏阴阳怪气反讽回去。
“你读这么多年书就是学会了怎么骂你老子的?”刘武奇声音高了一个度。
“你先说我一事无成的?”刘定宏言简意赅。
“哪不都是习惯了嘛!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刘武奇语气和内容明显不搭。
“可是我,从记事起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习惯过!从来没有。”刘定宏尽量心平气和。
“一说这些你就翻旧账,我问你,陈家那个小姑娘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去给你说。”刘武奇只能换话题。
“哪个陈家?”刘定宏已经知道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还有哪个陈家,就是那个陈家!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清楚吗?你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刘武奇的话标点符号都没变。
“这陈家的女儿是倒了什么霉,被你盯上了?”刘定宏又阴阳怪气起来。
“你是怎么说话的,算了。我们也只是建议,听不听在你,毕竟是你自己要过一辈子。我们也老了,也只能给你一些建议而已,你多少还是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年纪,不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刘武奇似乎软下来了。
“我也跟你们说了不止一次,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未来,我当然很清楚,我也着急,你们相信过一次吗?我还在手头上还有工作,挂了。”刘定宏说完直接挂掉电话。
“我看,刘叔叔也只是关心你而已,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紧张。”陈纪纲自己也起来接了一杯水。
“陈哥,说句心里话,有得选的话,我想走得远远的,随他们怎么闹。可是,我一毕业就考进来了,这几年的工作,我人真的废了,出去真得饿死。”刘定宏感觉很累。
“还是先完成工作吧!生活嘛,一步一步来。”陈纪纲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刘定宏都要崩溃的时候数据终于算对了,他马上把表格发给陈纪纲。
“领导,数据发给你了,你审核一下吧!”说完他又站起来去接水了。
说来也奇怪,下午上班喝了五六杯水,还是口渴,连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那个该死的压迫感却是如影随形。
“我等会看。”陈纪纲头也不抬接着写他的材料。
刘定宏暂时闲下来有时间看了一下微信,十几条未读信息,多数是大妹刘定秀发过来的。
“你又跟他们吵起来了?”
“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们也难,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他们的方式不对,但是这不是你跟他们置气的理由。”
“我跟你说,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你一天不成家他们一天不放心。”
“寨子里跟他们一样年纪的都当爷爷奶奶了,他们心里自然不好受,你多体谅一下。”
刘定宏想砸手机。
“刘老二,你都知道我现在啥情况,穷得一逼不说,还负债大几十万,我哪来心思去找女朋友。”
“所以,你是打算孤独终老了?”
“我有得选吗?”
“我懒得管,不过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结婚这件事你没得选,必须结婚。”
“说得容易,我拿什么结婚?或者说,有女孩子能看上我这样的?”
“怪我咯!你一天天出门就是上班,下班就回来猫着,也不见你出去多认识人。”
“姐姐,我一天上班够累了。再说,调来这边之后,人家陪老婆带孩子,我约人出来烧烤KTV合适吗?”
“你都知道人家有老婆有孩子,你真就不会着急?”
“我着急有什么用啊!”
“随你,反正他们都老了,你不能只考虑自己,得为他们想想。”
“定宏,数据我大致看了一下,你再对一遍,没问题之后打印出来,签字上报。”陈纪纲的话让刘定宏暂时结束发微信。
“我有事,先忙。”
拿着一张表格走出办公楼去另一栋楼找领导签字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还是莫名其妙的昏暗,连带着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主任,这个是上边要的数据,我这边已经收集整理好,陈哥那边也看过了,确认没问题,还得请您这边看一下,然后签个字。”刘定宏姿态放得很低。
“小陈刚刚跟我说了,你们办事我放心,都老人了。我直接签给你了,早点上报早点结束。”副主任王建军接过表格看都不看直接签字,当然这是在陈纪纲给他汇报清楚的情况下,他会这么痛快。
单位里的人都很喜欢跟王建军打交道,他是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领导了,这些年提拔的人来来去去,就他在副主任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给那些年轻人帮场子。和那些大机关来镀金的那些人相比,他处事虽圆滑却公正,这点比那些年轻领导强了很多。
“小刘啊!小陈说你跟家里闹别扭了。”签完字王建军暂时不打算放刘定宏走。
“这,让主任看笑话了。家里对我的个人问题上心了点,时不时打电话说这个事。”刘定宏勉强笑笑。
“来坐,今天好好说说,你的真实想法。”王建军离开自己的位置,来到沙发上随意坐下。
“主任,其实吧!我现在的心态问题挺大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和其他人站在同一个高度交流。”刘定宏只得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两只大拇指相互刮着指甲盖。
“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一辈的苦,但是心里毛病一大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把握好吧!”王建军赶人了,毕竟单位里已经有两个抑郁症职工了,再来一个他怕招架不了。
“主任,我先走了!”刘定宏也赶紧出门,怕晚一会又多出啥工作来。
扫描,新建文件夹,重命名,复制粘贴,压缩文件,打开邮箱上传附件,发送,关闭邮箱,移动文件夹归档。刘定宏一通操作将电子档和扫描件刚刚发出去,电话又来了。
“什么事?”刘定宏懒得抬手,直接开了免提。
“儿啊!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们是为了你好,你都这么大了没成家,我们是真的心焦得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亲妈张祖琼语气是满满的哀求,仿佛要活不下去的样子。
“我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了,就我现在的情况,没办法平等交往。”刘定宏不买账。
“你说的那些,我们都不懂,哪家孩子不都是这么长大的。我们都老了,现在左邻右舍都一问起你什么时候结婚,我跟你爸都抬不起头啊!之前我们不是说那个陈家的幺女,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去给你说。”张祖琼见说不通换了话题。
“你们说这么多次了,到底是哪个陈家?”刘定宏有些不耐烦。
“你这孩子,还能是哪个陈家,当然是那个陈家,你周岁的时候,我带你去过他家呢!都不记得了!他家的女儿今年大三,还有一年毕业,你们可以先认识了解。”张祖琼数落了一下。
“我今年二十八了,人家大三,你们怎么想的!就不怕陈家跟你们绝交了?”刘定宏想砸手机。
“儿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跟你一样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了,只有你还是一个人,我们是为你操心。儿子,不管人家多大,你们觉得合适就可以了。儿子,我跟你爸年纪大了,还得为你的事情操心,你怎么就不懂事呢?”张祖琼一句话叹一口气。
“当年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伤心,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刘定宏真忍不了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突然打电话来说这个事。
“定宏,怎么跟阿姨说话呢!阿姨,我是定宏的同事,我姓陈,定宏的个人问题我这边也知道的,工作和生活的事难免有些分不清的地方,得给他一点时间。”陈纪纲把刘定宏的手机拿走。
“哎呀!你是我家小宏宏的同事啊!我家小宏宏从小就笨,连话都不会说,阿姨在这里跟你道歉了哈!要是他平时有做不对的地方,你该打打该骂骂,这样子他才能学到东西,才会进步。有时间来家里玩哈,哈哈哈哈……”张祖琼语气高吭,仿佛是十几年没见的好姐妹似的。
“阿姨,定宏在我们单位做事认真,人也很好的,大家都夸他会说话。”陈纪纲受不了张祖琼的自来熟,还是在电话里。
“小陈啊!你就别骗我了,我那个儿子笨得不行,我们从小到大是花了多少心思都教不好,连人话都不会说,都二十多了还得老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你多担待,要是他闯祸什么的,你尽管教训他,阿姨这边通情达理的,哈哈哈哈哈……”张祖琼语调又高了一档。
“阿姨,真没有,定宏在我们单位表现很好,再过两年我这位置就换他坐了。”陈纪纲快说不下去了。
“小陈啊!你可真会说话,我家小宏宏要是有你一半好,阿姨也不操那个心了。你把电话给他,我再跟他说一下,免得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给你添麻烦。”张祖琼又想起来刘定宏了。
“阿姨,你看这样好不好,定宏这会有个紧急的工作要处理,等晚一点忙完了再给您回个电话?”陈纪纲伸出手指头随时准备挂断电话。
“不行,他从小忘性大,这个时候跟他说要记牢一点,你把手机给他。”张祖琼轴起来了。
“定宏,好好跟阿姨说话。”陈纪纲递过手机,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说吧!”刘定宏有气无力。
“儿子,你在单位要学会跟同事好好相处,见面要问好,早上就说早上好,晚上……唉!你怎么这么笨呢!连跟人打招呼都不会,我告诉你,你从小……”
张祖琼一张口就说个没完,刘定宏将通话音量减到零直接没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后,张祖琼自己挂断电话。
刘定宏没了做事的心思,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水,说来也奇怪了,喝水跟喝空气一样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没等缓口气,刘定秀的微信又来了。
“刚刚妈跟你打电话,你又不听,你想干嘛?”
“他们年纪大了,你就不能体谅一点,说你两句你还有脾气了?”
“我本来不想管的,但是他们总是打电话跟我说你的事,我也只是转告他们的想法。”
“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他们说的吗?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刘定宏是真想把刘定秀微信给删了。
“陈哥,你说,我这个年龄了,什么都不会,还能干嘛?”刘定宏又去续了一杯水。
“叔叔阿姨也是为了你考虑。”陈纪纲尽量保证平常的语气开导。
刘定宏自己很清楚,一个拧巴的人,做什么都优柔寡断畏手畏脚。跟家里不联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年头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加上传统的孝义,注定在与父母的拉扯中,刘定宏是站在劣势位置的,自己的性格却决定了生活的局限性,并没有改变目前生活状态的魄力和胆量,几年的体制内生活,让他变成了一只被温水煮熟的青蛙。
曾经的远大理想,或者说他没有什么远大理想过,连明天的日子怎么过都是极为费劲的问题。
对于父母,刘定宏无话可说。他们两个这辈子,婚姻过得鸡飞狗跳,经济惨不忍睹,却想着规划子女的生活,传授各种生活经验。似乎几个子女听了他们的话,就能有一个圆满的人生一样,在这上面,他们有着极为强大的自信心。
而事实是,排行老大的刘定宏自己,自卑懦弱,优柔寡断,情绪化严重;排行第三的刘定丽直接剑走偏锋,初二就跟人私奔了,两个老的为了脸皮认了这门亲,然而这男的也不是好东西,孩子生了四个,现在在闹离婚;老四刘定艳长成了一只木偶,毫无自我意识。至于老二刘定秀,当年为了逃计划生育把她扔出去躲政策,她在姑丈家长大,性格好得多,也对父母比较亲近。
而糟糕的家庭环境,让刘定宏在与人交流的时候,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这个是最致命的,也是他一直单身的原因,这样瞻前顾后的懦弱,让他错过了好几个好姑娘。
刘定宏边喝水边想着这些糟心事,而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却越来越严重,似乎要压榨掉他周边的空气。
“为什么,我就睡了一个午觉而已,怎么感觉天要塌了一样啊!”刘定宏有气无力靠在椅子上。
“可能是你没休息好,网上不是说睡觉跟睡觉是两码事,睡觉能让身体得到休息缓解疲劳;睡觉让身体消耗更多的能量,让疲劳加倍。”陈纪纲说了一堆跟没说一样的话。
“陈哥,你不愧是中文哲学双学位的哈!”刘定宏勉强扭过头搭话。
“那些出了校门早扔了,你就是太紧张了导致没休息好!再坚持坚持,还有半小时下班,下了班好好休息就是。”陈纪纲头也不抬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十只手指八爪鱼似的跟键盘较劲。
然后刘定宏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陈纪纲在忙碌,干脆拿着手机出门接电话。
“又什么事?”刘定宏感觉到越来越难受。
“还能有什么事,刚才你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开免提,让同事听见,家丑不外扬你知不知道。”刘武奇语气有些严厉。
“大家一个办公室里,打电话声音大了传出去是正常的事。”刘定宏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就不会把声音调小一点?做什么事要看场合,从小跟你说的,声音大了打扰到别人,人家也有意见,你就是一点为人处世都不懂。”刘武奇恨铁不成钢。
“你们今天打了这么多电话,到底要做什么不能直接说吗?”刘定宏感觉有些无语。
“还能因为什么,你的个人问题,你想想都半辈子过去了,你还没有娶老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我们是替你着急,你知不知道。”刘武奇还在数落。
“你说这么多,我就能马上娶到老婆了?”刘定宏真的想砸手机了。
“我们是看到你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是在提醒你,给你建议,听不听在你。”刘武奇把提醒和建议两只咬得挺重。
“领导这会有急事找我,挂了。”刘定宏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坐在台阶上做了几次深呼吸。
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陈纪纲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这会在喝着枸杞茶。
“你家里今天的电话有点多啊!”陈纪纲笑得挺油腻的。
“不知道他们吃错什么药了。”刘定宏瘫在椅子上。
“毕竟是你爸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话要注意。”陈纪纲纠正了刘定宏的话。
“是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呵呵。”刘定宏笑得很勉强。
陈纪纲要说话的时候,刘定宏的手机又响起来了,看到名字的时候,他稍微调节了一下呼吸才接听。
“喂,郑珊珊同志,有啥事指教啊?”刘定宏把嗓子都沉到肚子里去了。
“刘定宏,你给我好好说话。”郑珊珊一定是想顺着网线过来打人的。
“好嘞,姐有事您吩咐!”刘定宏马上换了个语气。
“听好,老娘要结婚了,你必须来?”郑珊珊也换了个声音。
“咋滴,请我当新郎啊!”刘定宏吊儿郎当说道。
“就你这怂包,早半年说这话,老娘都是你老婆了,挂了,我还得给其他人打电话,电子请柬微信发你了,注意查收。”郑珊珊鄙视道。
“好嘞,姐您先忙!”刘定宏挂掉了电话。
“前女友要结婚了?”陈纪纲八卦起来。
“陈哥,我是有得起前女友的人吗?是错过的正缘。”刘定宏放下手机。
“错过的正缘?你哥哥我是中文和哲学双修,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纪纲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就是我怂了,没把握住。”刘定宏也很无奈。
“你厉害!”陈纪纲找不到话了。
“什么厉害啊!我总是在不适合的时间,去做那些不适合的事。”刘定宏苦笑不已。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了,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水,然后手机又响了。
“什么事?”刘定宏已经懒得动了。
“还能有什么事,我们给你打电话说明关心你,你怎么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刘武奇在电话那边数落着。
“我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哈。”刘定宏翻了个白眼。
“你是要造反了,老子还活着呢!再问你一次,陈家那个小姑娘,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换作十年前,刘武奇已经在找趁手的东西准备打人了。
“我不考虑,可以了吧!你要是觉得可以,你跟我妈离婚去娶人家啊!”刘定宏砸了手里的保温杯挂断电话。
陈纪纲被吓了一跳。
“陈哥,对不起啊!我这就打扫。”刘定宏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总算冷静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呢?”陈纪纲自己也给自己顺了口气,刚刚刘定宏砸杯子的时候,把他吓着了。
“哪个人没有脾气啊!只不过是没有发脾气的底气而已。”刘定宏只是觉得眼睛进了砂子。
“去把玻璃渣收拾一下。”陈纪纲吩咐道。
刘定宏正要起身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看到名字刘定宏直接没管,直接拒绝接听,去大门口拿扫把和铲子了。
在刘定宏打扫玻璃渣的几分钟里,手机就响了七八次,最后干脆拉黑,然而电话拦截的通知还是响个没完。
等到收拾完残局,刚刚坐下,手机又响起了。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我们说你都是为了你好!想想你从小到大,做了多少错事,我们为你是操碎了心。现在都快三十多了,一事无成不说,连个老婆都没有,我们是为你着急你知不知道,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听话呢?当然,你自己也说了,你的生活你自己在意,我们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而已,听不听在你。你有没有在听老子说话?”手机那边刘武奇语重心长说了一大段。
刘定宏感觉到呼吸困难,有一堆脏话想说出口又硬生生克制住。
在整个人要崩溃的时候,周边一切的变得模糊起来,声音也消失了,安静得可怕。
在这寂静中,一阵悠扬的钢琴师传来,刘定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客厅里,只是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空旷得可怕的客厅,在回荡着王力宏的歌声:
打开窗户让孤单透气
这一间的屋子如此密闭
欢呼声仍飘在空气里
像空无一人一样华丽
我渐渐失去知觉
就当作是种自我逃避
你飞到天的边缘
我也不猜何时落地
一个我需要梦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泪
更需要一个人来点亮夜的黑
我已经无能为力无法抗拒无路可退
这无声的夜现在的我需要人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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