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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觉得世间的爱包括爱情，亲情，都是一种负累。当然世间的事都是好坏各半的，爱也一样，而我恰恰经历的是负面的多一些。也或许是因为我这样一个人，个性里从来都是清冷的，对于世俗的一切总是避而远之。与友人或他人之间也总是保持着一种安全距离，所谓近则不逊，远则生怨，因此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尽管心里如何喜欢欣赏的，我也是一样对待的。正如弘一法师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即便如此，生在俗世，凡夫俗体难免有许多时候许多关系许多应酬都在所难免。就拿过年过节这件事来说，大家总是怀着美好的心愿祝福春节快乐！心愿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不能随人心意。每年过年对我来说是一年中最难的，最煎熬的时候。我总想着它原本是平平凡凡无数个日子中的一段，为何几千年来人们却强加给它一个名字，并赋予它一种不同的意义。
母亲一个人远在农村老家，年已八十有二。自从父亲走后，可以说是一个人寡居了三十二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常年在外工作，各有各的事业和家庭，除了不能常常陪伴她身旁，都还挺好，都会负责她的生活。因此母亲的身体比起其他农村老人来算是康健的。我是家里最小的，没有家庭拖累，所以回家陪伴母亲过年这件事几乎不约而同墨守成规成为了我的任务。
然而母亲是个好强好面子并且十分固执的人。而她的小女儿我却一直恬淡如水，不争世事。对于金钱、财富、车子、房子没有追求，平常工作所得游山玩水，千金散尽还复来。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他非。母亲却是恰恰相反，因此我们母女无法沟通交流。
每次电话听到耳根发热也只能一忍再忍，能坏掉一天的好心情。发展到后来听到电话铃声响起都会有心里障碍，接不接需要踌躇良久，需要许久的心里建设才能硬着头皮去接，然后每次结果都一样难过。我常想这是我的悲哀，我的命，我的功课。都说亲情是最难跨越的修行，即使你修得心外无物，你也依然在这样的亲情面前备受煎熬。
过年对我来说便是如此。我知但凡世间的母亲都是爱孩子的，我的母亲亦然。即便如此，为了躲避春节，每年我都去往他乡过年，在各个城市穿行，或者可以说是流浪放逐自己。那些年母亲也还年轻，还有二哥离老家也很近。渐渐地母亲老了，她的偏执让她与二哥二嫂的关系逐渐走偏。我明白二哥的无奈，他原本是多么孝顺的一个儿子，虽然他不是母亲亲生却待她如生母。
我只好跟孩子商量好外婆八十岁了，以后每年都回去陪她过年了。即使孩子多么害怕跟我回家过年，她也还是选择与她的母亲共渡难关，去陪伴孤独的外婆过年。即使我们下了很大的决心，作了许多思想建设，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躲避不了那个令人崩溃的局面。
母亲的爱是强硬的，极端的。八十多岁的她依然不让我们动手，因为我们怎样做她都是不满意的，我们只能顺着她，看着她一个人忙里忙外，而手足无措。母亲摆上满满一桌子的菜 ，煮好了，便是让你吃，不管你已经很撑，不管你原本患有胃疾，好不容易才给自己养护好，不管你因为吃多了连续几晚不能入睡，她丝毫不管不顾，你总归得吃。
我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我总想着母亲已经暮年，这是她的仅有，仅有的表达爱的方式。可是如果是爱，她却可以连你连续几晚不能睡觉都可以不理，可以连你连续几天胃脘难受都可以不理，这又是为什么？母亲虽然八十，但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思维清晰。然而她的行为是那样不可思议。这样的爱让我惶恐，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是煎熬。但是母亲不管不顾，她看不到，任你说破喉咙，她也不听。而我们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母亲会十分生气，我们不能让她生气。
每次回家原本想多陪她几天，但是每次都身心俱疲，不堪精神重负，车票改签提前返回。甚至我和女儿年初三提着行李箱从早上开始就在陌生的街头游荡，直到搭上下午四点十七分钟的车，原本我们可以多陪她半天，原本可以吃完午饭再走的，只是害怕极了那种难过，那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记得去年端午，我回老家陪母亲过节。过午不食的我晚餐过后已经不堪重负，又在母亲不管不顾的坚持下又吃了一碗鸭肉，一个粽子，夜里脘腹满胀，浊气一浪接一浪，辗转反侧至夜半。
蓦地一声惊雷响起，透过母亲薄薄的屋瓦，将原本心神不交的我的神瞬移至屋外的空旷之地。那时依然清醒的我站在滂沱的大雨中犹豫着问自己是否要回到那具皮囊中去，人生这样忧伤，此刻若是离开了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思忖再三，还是回到了本位，我想我还有许多未尽的人和事相关没有完成。我对自己说：受着吧，人生便是如此，而这些都是我们不得不经历的修行。
且展一展眉，让往事随风，让岁岁年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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