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亮的很早。
苏羽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床头闹铃方向一瞥，天啊！十点了。
“都快进三伏了，这瞌睡怎么还像三月春困期一样，多的不得了。”苏羽边嘟囔，边麻溜的穿上衣服下床。
她绕着屋子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老公的身影。她猜想大志肯定又是在天刚泛白时，去了店里。
苏羽小俩口在东区闹市上开了一家米粉店。面积不大，味道却传遍了周圈八里，每到饭点，小店就人满为患。为此大志常常起的老早去准备当天的食材，他蹑手蹑脚的出门，生怕吵醒了熟睡的苏羽。这个出了名的“宠妻狂魔”是个一米六三的矮胖男子，一双小眼睛时常眯着，一张大嘴向上咧着，咋一看，还有点儿像笑佛。可是，这样和善的面容，苏羽却有点嫌弃，尤其是当他不经意间站在她身边，引得食客们指指点点，苏羽便尴尬极了，甚至有点委屈。大家都不明白身高一米六八，肤白貌美的苏羽怎么就跟了大志？有人多嘴的去问，苏羽羞红了脸不回答，大志忙跑来圆场，“我妈生我时，祖坟上冒了青烟，所以老天就赏了我这么一个好看又贤惠的媳妇。”他边说边朝里屋看看，还好，苏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难堪。
“为什么要嫁给他呢？”苏羽也自问过。
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苏羽的？因为他事事都为苏羽着想？因为他十年如一日呵护着苏羽？好像都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吧。苏羽在心里勉强给自己一个答复。
女儿十岁了，明眸皓齿，活脱脱一个小苏羽。这一年，也是苏羽和大志结婚十周年。
大志提议一家人出去转转。他知道苏羽喜欢旅游。
“算了吧，停业太久，以后的生意会受影响的。”苏羽总觉得跟大志出门有点别扭。
“没事。你带孩子去。我看着店。”大志拍拍胸脯，冲苏羽笑得灿烂。
“结婚纪念日，我一个人出去玩，不好吧？”苏羽小心问。
“怎么不好了。你就带着闺女好好去玩玩，钱不够了就从卡上取，别省着，听话啊。”
最终，苏羽在大志的软磨硬泡下带着女儿小花登上了峨眉山。杨康，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随之而来。此时，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路过“同心锁栈道”时，苏羽终于卸下多年的防备，掩面痛哭起来。
杨康，你这个骗子！许下的承诺呢？说好的十年呢？她在心里骂天扯地。
高一那年，苏羽生的亭亭玉立。不论走在哪里，身后总少不了一些追求者。可是，心高气傲的苏羽偏偏喜欢上邻班的“白面书生”杨康。可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杨康偏偏喜欢爱跳爱唱的文艺委员小雅。哼！苏羽不怕，她把身后追求者的小技俩一一用在杨康的身上。不是有句老话叫：女追男隔层纱吗？苏羽深信不疑，总有一天，自己会打动杨康，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经过几年的纠缠，苏羽终于让杨康诚服了。高三毕业，苏羽挽着杨康的手臂走进一家高级宾馆。那是苏羽最幸福的一夜。一场鱼水之欢后，杨康在她耳边呢喃，说要对她好一辈子，还许下，十年后会带着上等的彩礼来娶她。苏羽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在梦里她呵呵的笑出了声。
“这不是你的第一次吧？”待苏羽醒来，杨康正背对她点着香烟。
“什么第一次？怎么会不是？”苏羽急急拉开被子，满床找痕迹。可洁白的床单上除了皱皱巴巴什么都没有。苏羽傻了眼，泪水止不住的滑过脸颊。她想解释，可是说什么呢？
年少的她傻傻的以为每个姑娘在第一次都会落红。年少的她傻傻的以为只要付出身体就一定可以留住他的心。然而，现实残酷到她想象不出的样子。最终，杨康在她的“不贞”里远走高飞。
苏羽被查出怀孕了，在杨康踏上通往大学之路的第三个周末。那天阳光明媚，但在苏羽看来却刺眼极了。她紧紧攥着化验单面无表情的沿着道走，走到路的尽头，走出了小城。
滚滚的雷声像要撕裂这天幕。苏羽缩成一团，难道是老天也在同情我吗？雨水和着泪水潮湿了苏羽的心。不知过了多久，苏羽迷迷糊糊间爬上一张温暖的脊背。
“傻丫头，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大志的语气里尽是疼惜。
“他不要我了。”苏羽像是自语。
“他不要你，我要。”
“我怀了他的孩子……”苏羽感觉到温暖的脊背突然一抖，继而又平稳的大步向前走去。
苏羽在大庭广众下哭的蹉跎。
“妈妈，你怎么了？”女儿担心的摇摇她的胳膊。
“哦，没什么。”苏羽有些不知所措，拉着女儿穿出人群。
“啊―”苏羽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是你……”
“小羽！”对面的人也狠狠地吃了一惊。
转首十年，今日重逢。苏羽还是当年的苏羽，美丽中多了一抹风韵。杨康还是当年的杨康，帅气里添了一丝成稳。只是不知那份感情是否还在。
“小羽，当年我爸说如果不去上大学，就要跟我断了父子关系，所以我没有办法，才抛下你的。你知道吗，大学四年，我常常想起你对我的好，可我不敢来见你，只能拿着你的照片一遍遍的看。我对自己说等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就不用靠着家里生活，就可以去找你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工作一年多，面临升职时，他们用一项条例限制了我，如果我不答应，就永远只能当一个小科员。无奈之下，我接受了副总的要求，娶了他的女儿。可是，小羽，你一直在我心里，谁都不能代替。回到我身边好吗？我现在可以让你过的很好。你不是喜欢海景房吗？我已经给你买了一套，你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杨康，可是，我结婚了。”苏羽含着泪打断他的话。
“是跟大志吧？”
“你都知道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着你。我在远处看着你结婚，生子……”
“别说了。”苏羽的手附上杨康的唇，“我们没有可能了。”
“小羽，我不在乎你是谁的妻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安安静静的在一起，好吗？”
苏羽的脸帖上杨康的胸膛。还是那样的温暖。杨康，你还是当年的你吗？我们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预想中简单的旅行，竟成了苏羽心神不定的开端。真的要和杨康在一起吗？可是，我们都有了家室。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当年他的离开是迫不得已吗？可是，大志对我很好很信任。杨康也成家了，我们这样纠缠不清真的好吗？应该等到我们都恢复单身再考虑这些吧。嗯，我应该跟杨康说说这些。苏羽心想。
“妈妈，刚才一位叔叔过来了，让我把这个给你。”女儿递上一个包裹。
“那个叔叔在哪里？”苏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她焦急的向四处张望。
“那个叔叔远远的看了看你，就把这个交给我走了。你刚才在愣神，所以没有看见他。而且，他也不让我打扰你呢。”女儿歪着头笑。
看着女儿姣好的容颜，苏羽心头涌上一丝酸涩。这是她与杨康爱情的结晶。她还记得当年大志带她去外城医院准备打胎，医生检查后说，这是第一个孩子，流产了，以后不好怀孕。更何况，苏羽的子宫壁很薄，可能再也不能做母亲了。大志当时就急了，说什么都要带苏羽回家。他说，我跟这孩子有缘。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就这样，苏羽挺着圆滚的肚子跟大志领了证。生完女儿，大志背着家人悄悄做了结扎手术，他说再也不想看苏羽为了生孩子疼的满地打滚。
“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抹去苏羽脸上的泪水。
“可能是睁的时间久了，眼睛有点酸。”苏羽边说边打开包裹。一张房卡，一张银行卡，一条项链。这都是梦寐以求的吧，苏羽的心再次左右摇摆。
“小羽，我让一个小姑娘给你带去了礼物，喜欢吗？”杨康的电话适时的打来。
“收到了。项链很漂亮。谢谢你。”
“那个小姑娘还真懂事。任务完成了很好。小羽，想好搬来的时候打电话告诉我，好吗？我会一直等着你。”
“嗯，我会处理好的。杨康，我们以后也会有那样可爱的女儿的……”
“小羽，”杨康急急打断她的话，“我们都有家庭了。我们之间不能有孩子，懂吗？我妻子是不能知道这些事的。你明白吗……”
苏羽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杨康只是想养一只金丝雀，她还以为是他回心转意了。原来，杨康没有想过要娶她，她竟等着光明正大的住进海景房。原来，杨康不想跟她有孩子，她原想女儿会是他的一个惊喜。
苏羽笑了。幸亏还没有说出女儿的身世，幸亏大志还没有发现她的小九九，幸亏她还没有傻傻的搬进海景房。还好，一切都不晚。
“杨康，卡都退回去了。我们回不到过去了，祝你幸福。”
苏羽挂了电话。心想：明天就该回去，米粉店留大志一个人，太幸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