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澜人城邦·亚兴城·千帆港
印象·司马世锦
文/怀山若水
洗心咒
“唉……我当然不是真的。”幽幽地，黑暗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淡淡的忧伤，“但我所说的一切，不都是你心里所想的吗？只要这些是真的，那我也就是真的。”
世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来讨教一些事情的。”
“我并非存心如此，只是你的灵魂出现在了这里，偏偏我又是一个能跟它说话的人，仅此而已。”女人回答得很坦然。
“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所为何来。”
“你是指那锅人肉汤？”女人顿了顿，“对不起，我只是个会跟灵魂说话的人，知道的东西绝不会比你多。”
“我要问的是那个老郑，那个没了眼黑的痴呆厨师。”世锦纠正道，“如果你可以探知我的记忆，那你就应该能看到对方的情形。”
女人没有接话，四周再次沉寂了下去。
“回答我，那个老郑是被你们的驱魂幻咒搞成那样的吗？”寂静消磨了世锦的耐心，他大声追问。
“是……”女人回答得有些迟疑，“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驱魂咒，也不是一般的炼魂士所能做到的事情。”
“那它是什么，请明示！”
“它是一种古老的暗夜魔咒，来自一个极为黑暗的地方，上万年前就已经存在。它的历史，久远得能与上古玄族并驾齐驱。我们流沙人叫它灵魂寄宿，你们学宫的祖师殷觞曾叫它洗心咒。”
“洗心咒？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世锦惊疑。
女人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那是因为，我们的先人总是提醒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而你们的先人却总喜欢告诫你们不要做什么。所以，他们把好多他们认为有害的东西甚至是真相都藏了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你们到死都活在他们想要你们活着的大好世界里。”
“你放肆！”世锦喝斥。
“放肆？呵呵，这个词在我们流沙人的语言里可还真找不到呢，有意思。”女人讥笑着。
“一个只会躲在黑暗里装神弄鬼的人，也配嘲笑别人？”司马世锦反唇相讥。
“呵呵，难道你们百旗人有求于人的时候，都是你这种态度？”
“我们百旗人对待友善的朋友向来礼敬有加。”
“是吗？这我倒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对不肯乖乖听话的朋友，从来都是刀剑相向。”
“行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斗嘴的，”世锦无心纠缠种族间的恩怨，那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既然你刚才提到了洗心咒，又说它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魔咒，那你能说的具体点吗？”
“对不起，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女人回绝得异常干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先人隐瞒了洗心咒的？”
“这是秘密，怎么能告诉你呢？”女人带着戏谑的口吻。
“既然你这个不知道，那个不能说，那我想我可以告辞了。”
“你这个人好像很没耐心呀，长夜漫漫，多聊一会儿不好吗？我对你的过往可是很感兴趣的哦。”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你都能跟灵魂说话了，还需要聊天吗？请把石门打开，我要走了。”
“唉，看在你能陪我说话的份上，我就多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侍奉月之神的人，一直都很寂寞的。”女人的口气流露出无奈与伤感。
“那你就说吧，我洗耳恭听。”世锦平静地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胡编乱造、恶意欺骗的话最好还是免了，毕竟我不是孩子，也不是傻子。”
“放心，我既然都打算说了，当然就没想要骗你。”女人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对灵魂寄宿，也就是洗心咒，知道的并不多，但我曾听我们长老会的心灵长者提起过，它的最后一次出现似乎跟你们百旗人的雪语拓片有关。”
“乱讲，”司马世锦断然否定，“雪语拓片来自天佑人圣殿所珍藏的石碑遗迹，是五百年前我们大真烈王西征凯旋时，从指天山脉的天选顶带回来的无价之宝。这能跟洗心咒扯上什么关系！”
“你先别急着否认。我问你，你们烈王西征凯旋后，是不是不久就病逝了？”
“对呀，高祖烈王在天选顶决战时，被天佑人的大天拓暗算，回到王都便病发身亡了。据说那是一种毒咒所致，为此还累及了烈王身边的一大批人。也正因为如此，继位的太宗明王才下旨把所有天佑人贬为旗奴，任由各族劫掠买卖，直到明王之孙平王在位时，天佑人才随着《禁奴令》的颁布而被特赦，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情。”
“呵呵，天下尽知的事情，不见得就是事实的真相。不过，我对你们百旗人的是非从来都不感兴趣。我之所以提这个，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在你们烈王死掉的那一年，你们大真王朝是不是还有几位重要人物也差不多同时完蛋了？”
“你讲话最好放尊重点！”司马世锦指出，“不过你说的没错，烈王驾崩的同年，我们学宫祖师殷殇也随之仙逝了。”
“就只是殷殇吗，还有呢？”
“还有？”世锦一愣，随即猛地想起来，“还有先贤教的创立者易道大师。”
“对哟，我想告诉你的事情，就是跟这位易道大师有关呢。”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又想跟我说，洗心咒非但跟雪语拓片有关系，而且还跟易道大师也有关系吧？”司马世锦冷笑连连。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实如此。”女人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坚定，“你们的学宫大宗师会，甚至是神圣的大真王廷，都掩盖了雪语拓片的真实来历。这里头有很多你并不知道的事情，包括洗心咒在内！”
“够了，”世锦大声喝斥，“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异族，历来都想暗中探求上古雪语的秘密，只可惜雪语拓片是我大真王朝的至宝，你们根本无从得知。所以，你就想趁着今天的机会，故意混淆视听来套我的话，对吗？”
“呵呵……，难怪我们的长老常说，人一旦自以为是了，那他就会跟愚蠢交上朋友。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愚蠢的百旗人，我是一个能和灵魂说话的人，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套你的话吗？”
“正因如此，我才要提醒你，说不说、说什么，这在于你，但信不信、信多少，却在于我。如果你认为你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那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我是来讨教的，不是来乞讨！”
“呵呵……你真是我遇到过的最有趣的百旗人，感觉你不像是个宗师，倒想是个战士。哦，对了，我怎么就忘了呢，你本来就是大真王朝八大封国侯的后代嘛，身体里流的可是疾风奔马的血。”
“我不想再跟你争辩了，麻烦你打开石门，我真的要走了。尽管此行收获有限，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你至少让我有了应付纳澜人城邦议会的说辞。灵魂寄宿，上古魔咒，呵呵，我想这会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唉，为什么每次我骗人的时候都能让对方深信不疑，而每次说真话的时候却总是得不到信任呢。”女人叹息着，“实话对你说吧，如果按照我们心灵长老的说法，洗心咒、雪语拓片，还有易道的死，这三者根本就是一回事，你要是不相信，只怕接下来……”
“接下来怎么样？”世锦问。
女人没有回答。
“我问你接下来怎么样！”司马世锦再次大声询问。
可是，依旧没有听到女人的回答。
四周被黑暗包围着，悄无声息。
世锦已经受够了今晚在黑屋子里的一切，此刻他只想早点离开。
“既然你不想继续说了，那就请你打开石门，让我离开！”
女人还是没有回应。
一切都静寂如前，让人近乎绝望。
司马世锦的心里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下意识地转过身，伸出双臂，希望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进门的位置。
忽然，身后传来“劈劈啪啪”的轻响，细碎而又绵密。
他发现面前的黑暗竟渐渐变成了跳动的浅蓝色微光，犹如水波荡漾，又像是烟雾缭绕。
世锦觉出异常，赶紧转身，这才发现身前十几步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深蓝色的“海洋”。
只是，那片“蓝海”并不是水，而是火！
蓝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仿佛初春的融冰，悄无声息。
蓝色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犹如从地狱来的精灵，美丽而又致命。
就在那片“蓝海”的正中，一个曼妙身影有些僵直地漂浮起来，仿佛瀚海孤舟。
她的深棕色皮肤被蓝焰映得发亮，就像是刚出炉的紫铜，华贵高雅。她的火红长发披散着，飘扬着，在蓝焰的裹挟下，既像是火与冰的相遇，又像是星辰间绽放的烟花。然而，她呆滞的面容、黯淡的眼眸，都无一不在宣示着一个事实，她的生命已经终结。
紫色的眼眸，难道她就是刚才一直在跟我说话的练魂士？司马世锦惊骇之余，发现身前的“蓝海”正在不断朝四周蔓延，就像是涨潮时的大海，无声却又致命。
忽然，屋子里响起一个似曾耳闻的声音，“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不过，那只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非真的世界·至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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