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观自在》系列63

·夜读

某日，路遇一熟人。几年不见，那熟人已成土豪。寒暄之后，土豪说：你这几年衰老的，一定是熬夜读书给害的。他说：你读那些破书有啥意义呀，若用这样的精力去做生意，你肯定早就发达了。土豪甚至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我说我没问题，只有钱是问题，除了没钱我不存在任何问题。我说读书只是我的生活乐趣，我不追寻意义。私下却以为，一位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以独有的路径寻找到了谈论现实和精神疑难的方式。

是的，我确实在读书之外，也玩点造句之类的文字游戏，像一个沉迷于手工的匠人，安静却又栩栩如生地活着。没有意义，即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世界那么大，无非是个球。而一个人的可悲之处，却是自我意识的膨胀。生活在乎的不过就是经历，我愿意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自己的生活。

拒绝了朋友美酒的召唤，远离夜色中的一片妖娆，我独自品读着鲍贝的金短篇《男人是口井》。前些天刚收到鲍贝快递过来的新长篇，尚未读完。而今鲍贝笔下的秀水镇，一口胭脂古井和一个残疾男人，让我内心涌满哀伤。古井最终被埋了，男人的心镜也被埋了。只残留某个隐秘的念想。却是谁也无法找回的自己。

看来这又是一个失眠之夜。读书与思考真是一种严重的疾病。我以为夜晚相对于光天化日，更能带来自由想象的愉悦。夜的沉默总能够使我内心变得特别敏锐。尤其是在冬天，最温柔的情人们也往往推迟到最后的时刻才披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颓废。

对于我来说，读书即是最好的休闲方式，也是一种基础能量的补充。我是经常熬夜读书，也经常受困于失眠，却不觉得是困境。这些失眠的夜晚，我得到更多的是静心阅读的境遇和维系自己生存下去的思考。

夜，深不可测。日益的桀傲逼近了内心。不可体会的一种存在，伴随着我的夜读，深入骨髓。为人类生存状态的失望失败失眠而忍耐着，似乎成了夜读中最令人遐想的细节。换上另一本书，读法国思想家阿兰的《论幸福》。阿兰有一句话很值得回味，他说：忧郁者几乎都是读书太多的人。人眼的构造不适应近距离的书本，目光需要在广阔的空间得到休息。

我觉得阿兰这话是有道理的，毕竟，黑夜隐藏着人性的许多东西。那么就晚安吧。晚安，也是一种暂时的、理性的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