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江
大娘走了。
走的时候,我在山东打工。大哥晚上电话通知父亲。父亲打电话告诉完我,第二天一早就去通渭。
我给大大打了电话,接通电话后,我难过的说不成话,类似节哀顺变这种安慰性的话都表达不了。大大就把电话给了嫂子。嫂子说,大娘走的很平静,没受疼痛。先是突然的失语,然后就走了。嫂子把电话又给了大哥,大哥重复着一句,才60岁的人,这么年轻就走了。是啊!我们心中都有一万个不舍,正是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时。大娘这一辈子受过太多的苦难,就当去那边享福了。大哥一边也应承着。我说让大娘走的热闹一些,到那边不要再受苦了。大哥说会尽力而行,电话还通着,我们又一次陷入悲痛之中,不能自已。
大娘走了。大娘的孝子应该很多,九个亲侄子七个在外,五个亲侄女一个都不在身边,大大家的两个姐姐也未赶上。病前无孝子,病后也不能送终,是我们晚辈的不孝。
两天后我的情绪还不能平静。我给父亲打电话,想在丧事的花销上多分担一些,以感谢大娘对我的疼爱。父亲说,十四个侄子女平摊纸火孝衫钱,已经定好了。吃喝花销五千,你大哥姊妹三个分担。事情过的很好,前来吊唁的人数在十里八村也是空前的。你大娘睡的很安祥,你安心上班。其余的事情我们会办好的。挂完电话,往事一幕幕浮现。
大娘为人厚道善良,和村里大人小孩关系处理的相当好,几个妯娌之间也没红过脸。大娘乐善好施,谁家有困难,她总会第一时间帮上一把。母亲说,我和妹妹出生后,通渭连年大旱,赵家沟就给父亲一个人分了责任田,青黄不接。大娘怕别的妯娌多心,乘天黑,常给我家送一筐洋芋接济,嘱咐妈妈做面时多放些洋芋,就能多节省出一点面粉。要是白天瞧见我,就给我说你大大喝茶着来,吃油馍馍去。去的次数多了,也吃成了习惯,村里人都知道我是吃大娘家的馍馍长大的。大娘是个贤惠的人,五六年级暑假时,我到通渭给大娘六叔家放牲口,快到做饭时,大娘就打听谁家的饭好,提前告诉我去谁家吃饭。快上学,我要回会宁时,她又联系上几个婶婶张罗着给我装这装那,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大娘这样一个好人,却被病魔折磨了大半辈子。大娘有个犯病,病犯起来,胡说八道,像鬼魅缠身,说的也是另一世的事情。感觉很恐惧,心里特别的害怕。时哭时诉,道尽阴间不平事。大大告饶着说些好话,答应给些路费盘缠,让从那里来的就到那里去,不要再缠着穷苦人家。大娘高兴的说,这话她爱听。躺着休息一会儿,就和正常人一样了。晚上烙一付盘馍馍,到十次路口烧点纸钱,兑现大大的全部承诺。
鬼依旧是来无踪去无影,依然纠缠着大娘。折磨的大娘像丢了魂似的。那时人穷,也没有去大医院瞧过。鸡屁股里省两个钱就换瓶麦乳精给大娘补身子。犯病也是时好时坏的一直拖着。愁得大大没法子,就到各山场给神老家烧香还愿,也到处找半仙求卦解惑。有地说庄院不好,因为这个院子在六零年饿死过人,分家时,被大大买下。有的地说是祖坟上的问题等等,人云亦云,也定不下个子丑寅卯。问过一次,就请阴阳摆弄一次。病还是犯着。
后来日子宽余了些,大娘就到兰州大医院瞧病,不犯病时和正常人一样,大夫也瞧不出毛病,只好输些营养液加点精神类药。农村人也不可长时间在医院疗养,十天半个月就又回到赵家沟。病还是犯。
大娘的病犯得更厉害了,最后大哥下了决心除魔,请了中林山的先行(有的地方叫马脚),香桌(坐轿的神,由轿夫按照神的意志行事),还有道士,到大大家做法事。大哥从建筑队租了一车钢管搭了个法台。十几丈的布匹包裹着,又架了油锅。晚上庄友帮忙,道士诵经,神老人家捉鬼,折腾了大半夜,才把鬼下了油锅。可过后大娘又犯病了,别人问,不是把你下了油锅了吗?你咋还缠人!大娘说,嘿,我就在门背后藏着呢!他们没有找到我。这一折腾成万元花出去了。还是没有好的办法,大大也彻底绝望了,只好顺其自然。
父亲给白草塬长仙山白马大王当社火团长,神老家给父亲赐吉祥平安符。父亲伺机问了大娘的病。神老人家说“三界不和”。父亲再问端祥,神老人家就沉默不语。会长解释说,“三界”就是天、地、人,有的说人、鬼、神。不和就是不和神道,不和谐,有矛盾。父亲求神老家给个解法?神老人家说,吾也没有办法。大娘的病也就挂了起来。
零八年春节前,我去通渭看了一回大娘。大娘精神头很好,很健谈,说老了,恶魔也不缠身了,好几年不再犯病了,就是人很乏。我让大娘可劲的吃好。大哥的挖掘机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挖钱;大姐在新疆开服装厂,用线绳绳串钱;二姐种棉花也挣钱多。你老就享享清福,可劲地花钱。大娘说,唉,享受不起了,我还惦记你大哥三十万的一笔贷款呢!唉,父母永远操不完儿女的心。
去年我可怜的大娘走了,今又清明,新坟出新绿。怀念我的大娘,唱一曲记念您的挽歌,伴着无尽的思念,大娘那一世安好!您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本文写于2012清明,怀念我可亲可敬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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