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势

她总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做着各种我看不懂的手势，有时配上疯癫的动作，直惹得我有想揪起扫帚痛打她一顿的冲动。

她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往下退裤子，退下的裤子外面翻在里面，里面露在外面。一根裤腿缩在半路。“啪”裤子被她从这个沙发扔到了另一个沙发。

她光着脚，穿着里裤，窝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咯咯”直笑。一只拖鞋藏在沙发底下，露出鞋尖。另一只找不到了。

每逢此景，总想发言：“你看你这么大了，还改不掉邋遢的毛病”“你最好找到你的鞋子，不然就光着脚走路。”

她收起笑脸，从手机一侧露出一只挑衅的眼睛，嘴角上扬。片刻，一根弯曲的中指立在我的面前，配上她诙谐的笑脸。

第二天早上，我蓬松着头发，跪在沙发旁，匍匐在地，压低了脑袋在黑洞洞的沙发底下努力寻找着她的另一只袜子。

“妈妈，你快点！要迟到了”她站在沙发上甩着两根肥长的袖子跳着叫道。

“这还不怪你！谁让你乱脱”我边责备她别用手撩开滑在额前的头发。

我想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欧阳锋在练“蛤蟆功”，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妈，妈妈，在这里啦！”她边说边兴奋的从裤管里掏出另一只袜子。

“邋遢，埋汰，你气死我了！”我竟然被她逼得练就了“狮子吼”。

她无所谓的样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嬉皮笑脸的又给我伸出了那根手指头。

我实在心里纳闷，那根立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手指，到底什么意思呢？

接她放学的路上，我忍不住向她询问“嗯，涵涵，妈妈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把弯曲的中指伸给她看。

她立马把我的中指弯回去，握着我的拳头，温柔且认真的说道：“亲爱的妈妈，那是夸你的意思”。

咋？我怎么不相信呢？

过了几天，我偷偷的问了一下她的好朋友友友，他告诉我说这是“鄙视，挑衅”的意思，还说我out了。

她依然过着邋遢的生活，我依然唠叨个没完，只不过后来她伸出的那根弯曲的中指只能偷偷亮相在我的身后了。

我说我们不要坐“海盗船”，我看着它在高空中像月牙一样，晃来晃去，心里就打颤。

她丢下我兴奋的跟很多人坐在了“月牙里”，我在下面替她担心。

只见她跟很多孩子一样，惊呼着，尖叫着，伸出手臂，高高的盘旋在脑袋上面，两只手靠在一起，快速的挽来挽去。

她的这个“海盗船”，让我们全家热议了好多天。我很好奇她的手势，她跟我讲“这叫摇花手，是兴奋，我厉害，我不恐惧的意思。妈妈，你潮流点好不好？”

我是不是又out了？

星期天，老样子，她窝在沙发上追自己喜欢的青春偶像剧，不打开手包，也不去清洗自己的衣服鞋子。

沾了鼻血的校服，被别人画上图案的外套，染了油渍的裤子，露出脚后跟的袜子，我清楚得记得这双袜子她只穿了三天。

“你出来洗自己的衣服。”我边吼边从水里提出来一条裤子，裤兜里面块状的卫生纸从里面掉出来。

她打着呵欠，不情愿的出现在我面前。

“衣服不洗，作业不写，功课不复习，明天的月考看你考多少！？”我承认我是“狮子吼”的传人。

她听罢，幕的叉开腿，左胳膊伸在前，右胳膊绕着左胳膊上下蹿动。晃着脑袋，跳动起来。

“干什么？跳大神？”我懵圈了。

她越发神气，加快了节奏“挑战你！挑战你！明天就要挑战你！”

第二天的月考，她考得很好，我对她的“挑战我”无言以对。

记得在她小时候，我也会对她打手势，自认为打的不比她逊色。

“大灰狼张开了嘴巴，要吃掉小红帽”，我弯曲着十指，做出恐怖的样子，她笑得“咯咯”响。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我把竖起的手指贴在耳朵旁边，尽量做出可爱的模样。她说“大灰狼！”

“嘿——嘿！你真棒！”当她跌倒了而不会哭鼻子的时候我会向她竖起两根大拇指。

“剪子”

“包袱”

“锤”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要吵着跟我做“剪子包袱锤”的游戏。

再后来，送她上了幼儿园，她不住的回头看我，我向她挥手，送给她一个飞吻。她从幼儿园里跑出来，我老远伸出手臂，做出“抱抱”的样子。

时间飞逝，她慢慢长大，我也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没有了从前的手势。

看着她活泼乱跳的样子，冷不防的会向我伸出莫名的手指，我反倒会像她小时候那样，一脸懵懂，“咦？这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