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渡边老爷子也到了退休的年龄。
这个老实巴交的生产队会计很不适应日本的生活，本来在屯子里也没干上几天地里活计的渡边老爷子，在中国基本上算是个脑力劳动者。突然间来到了日本，还得去建筑工地干活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痛。最主要的是在工作现场语言不通，往往不理解对方说的是啥，闹出很多误会，每天让他急头白脸的事情太多了。
“唉，如果不是为了孩子……！”
渡边老爷子常常无可奈何地说，这日本对老爷子来说除了干净也没啥可留恋的，还不如在屯子里走东家窜西家来的快活。可年轻的十几口人都不这么想，他们可是一步登天的感觉。
“这老爷子都想啥呢？”
“你在山里一辈子也不能把我们变成城市户口……”
“上哪儿去挣大钱哦？”
“现在一天挣的钱都是中国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成大财主了！”
“…… ……”
每逢节假日大家都凑到老爷子这儿，团团圆圆的哄着老爷子高兴，就怕老爷子在日本呆不住。万一老爷子撤退了大家就都得跟着傻眼……没人再想回到山里去。
“老爷子你可得挺住了，不然的话，大家都一夜回到解放前！”
儿子、媳妇儿，闺女、女婿外加一大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大家是呼声一片。
半年后老爷子总算顺过架来了，工地上那点活儿也是越干越熟练。遇上点计算上的难题他一下就能解决，这让职长都对他都高看一眼了……渡边老爷子总算熬出了点儿头。
老爷子现在这一退休，觉出日本好来了。日本的年金要交纳二十年才可以领取，本来老爷子还想回公司多挺几年，挣点儿是点儿不给儿女添麻烦。没想到一退休市役所福祉科就找上门儿来了，没有年金的老人都可以拿政府的生活补贴。每月政府发放的生活补助比他在工地上工作时拿的还多，老俩口儿衣食住行全部都得到了保障。有个头痛脑热的，医疗费还全部免单，就连看病时打的出租车费用都是市役所给报销……这让渡边老爷子是彻底的放心了。
“嗯，还是日本好！”
“没想到小鬼子还这么讲理……！
“你自己就是鬼子嘛！”
老伴儿抿起嘴儿来笑着说，孩子们也都乐的前仰后合的……老爷子自己倒是愣住了。
“是啊，按理说我还是纯粹的日本人呐……呵呵。”
老爷子心里就琢磨。
“怎么我自己就没有是日本人的感觉呢？”
渡边老爷子算一算也回来十多年多了，他从未有过是回到祖国的概念。老爷子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觉得自己是出国在国外工作，因为在工地上大家也都叫他中国人。
“妈滴、这找到了亲爹倒像没有爹妈的孩子了！”
渡边老爷子常常同老伴儿磨叨。
“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自己的亲爹想想也是怪可怜的，可怎么说也没有自己的养父母来得亲……！”
一年前，渡边老爷子的养母来日本探了亲，三个月的签证只住了一个多月就急着回去了，心里惦记家里的男人。渡边老爷子的养父说啥也不来日本，他曾是一名抗联的老战士，心里总是有个梗。渡边老爷子也没办法，大家伙儿一商量，集资拿钱为屯子里打了一口井。并刻了一块石碑上面写上“纪念抗联英雄好汉”，这才让养父松了点儿口风，不然的话，养母说啥也不敢来日本探望孩子们……老头死活不答应。
老太太看到儿女们过得都非常好，也就放心了。临走时大家为老人家买了全套的电器设备，让老人家一夜之间实现了现代化。屯里人都羡慕的要命……大家都说：
“好人有好报，这回真的应验了。”
“抗联战士收养日本孤儿……！”
这在当地一时间还传成了佳话，老俩口还上了新闻了……
这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刚刚消停，年轻人就不断的出事情，渡边老爷子又陷入了多次的纠纷之中。家里人在中国就已经习惯让他拿主意了，他那时大小是个官儿。在屯子里大小事儿都离不开王会计，他的确是个人物。可到了日本这花天酒地的地方，渡边老爷子（王会计）可真是弄花了眼了。公司一次旅游去东京，饭店陪酒女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差点没把他吓死。
渡边老爷子那时五十多岁，人长得又高大帅气，到哪儿都招女人喜欢。年轻时在山区里王会计也有过这种男女之间的风流艳事，可是那时候都是不敢示人的。这种男女之间的来往都要秘密进行的，暴露出来可能会出人命滴！渡边老爷子不习惯这种公开的搂搂抱抱，社长请客让大家一起去红灯区，渡边老爷子断然拒绝。他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老爷子好像是从心眼里害怕日本女人。这种花了钱就可以睡觉的女人让他失去了性趣……渡边老爷子在心里认真的想：
“我可是正经人呐！”
日本同事们都不理解，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瓜？大家晃着脑袋哈哈大笑着挤上了风俗店派来的大客车，绝尘而去。渡边老爷子回头一看，剩下几个没去的人全是中国人。
“哈哈，红旗下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大家伙儿一块调侃着回房间看电视了……“中国人和日本人从骨子里还是有区别！”
大家心里可能都在这样想着。
渡边老爷子的儿子，姑娘可就不同了。他们似乎要比渡边老爷子接受日本文化要快了许多，首先日语水平就不是一条线上，三代人一代要比一代强。孙子辈的成天在幼儿园里已经变成货真价实的小鬼子了，回家一句中国话都不说。爸爸妈妈如果说两句中国话他们立马就用日语说：
“讨厌……！”
甚至领小朋友来家玩时，也要求大人说日语，搞得大人反而特紧张。
“这小兔崽子成精了！”
渡边老爷子有时用中国话训斥他们，小孩子就会一本正经地用日语反驳爷爷说：
“到了日本就要说日语，这叫入乡随俗。”
老爷子一听娃娃们的日语这样溜道，也就没脸再教育他们了。
到了小亮这一辈日语也算是精通了，中国话还是依然照旧，他们个个都变得神气活现的，也融入了日本社会。每天下班去酒吧、居酒屋，很快就变成了习惯了。
渡边老爷子的亲生父亲去世了！
渡边老爷子这个纯粹的日本人，到了这个时候却开始担心儿女们是否同日本人学了坏，在春节家宴上他约法三章。
一、下班立即回家，不许去酒吧！喝酒在家喝。
二、不许去赌场，知道了打断他的腿也绝不手软！
三、不许进红灯区，保持中国人的优良传统。
大家为了让老爷子高兴全体起立鼓掌，七嘴八舌地说：“全票通过……全票通过。”
…… ……
渡边老爷子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儿女们会经历那么多的情感坎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爷子好像后悔来日本了，他变得整天磨磨叨叨的不安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那没用的心了。”
老伴儿好像比他想得开，老伴儿每天去练太极拳，K歌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的约上几个老伙伴去旅游，几乎没有时间管他……老爷子有些郁闷了。
他成天一个人在家喝酒，渐渐地变成了宅男。终于有一天他大声的喊了起来：
“我要回中国……！”
“我要回山里……”
“我一定要回去！”
…… ……
渡边老爷子终于回中国了。
那里有他的童年回忆、有他青春的见证和他的养父母，他觉得只有中国东北偏远的大山深处才是自己的故乡……渡边老爷子留恋那个地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夜间的虫哭蛙泣，清晨的狗吠鸡鸣都同日本不一样。
当然女人也不同！
渡边老爷子还是喜欢中国的素面朝天的女人。
（未完待续）
老顽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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