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在日本的故事（1）

中国人在日本的故事（1）

天刚蒙蒙亮，英健就把汽车发动起来了。

排气管喷出的白烟就像小时候爷爷烧的锅炉，只是没有了像火车鸣笛一样的哨音……汽车就象一个患有气喘病的老人，微微颤抖着。

平日里最不习惯起早的女人也麻溜的爬了起来，今天是出床子摆摊的日子，和市场上的小鬼子争地盘已经变成了中日战争了！嘿嘿

“咱们可不能示弱……！”

英健不止一次的督促女人。女人意外的听话，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竟然没有半点迟疑。英健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要尖的女人，家里外头都喜欢与别人争个高低。这一次不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人高兴，而是要杀一杀小鬼子的气焰……这帮社会上的渣子。就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不能把他们当成良民来看待，否则就会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这种亏吃的是太多了！

英健俩口子咽不下这口气。

英健在中国是大学老师，为了自己的母亲来到了日本。

母亲是二战后遗留在中国的孤儿，遇到了好人才平安的活了下来。母亲经常和团地里的日本人讲：

“中国人心眼好，特别仁义！”

“换成日本人是不会将仇人的孩子养活儿大的……”

“唉，真的是不一样”

在语言学校里、归国的日本孤儿们都有同样的感受。有文化的日本朋友们，也都默默的承认这点民族文化的差异。可团地里的年轻孩子就不同了，他们有些人歧视中国回来的同胞，背地里叫他们“中国人”。当然都带着一种无知的优越感，越是没有文化的人越是这样。

英健也瞧不起他们！

初来乍到时英健对所有的日本人都非常欣赏，也诚心诚意的交了许多日本朋友。时间长了、中日文化的差异就越来越明显，日本人比较自私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这同英健小时候在中国接受的儒家文化相去甚远，让他觉得这里一切都是冰凉冰凉的，缺少人情味。

在日本、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恐怕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

这就是英健十几年得出来的结论！

一切都是利益，离开了利益、什么事儿都免谈。

英健觉得在日本混了十几年，最让他感到有人情味的人，居然是反社会的暴力团。哈哈，说起来都可笑！

可是这还真是英健的切身感受。

英健在没出车祸之前开了两家饭店与酒吧，最照顾他生意的人，都是身上带有刺青的家伙。老百姓背地里叫他们是暴力团，翻译成中国话嘛、就是黑社会、流氓组织。

但是英健可不这么认为，偶尔吃霸王餐的都是平头百姓里的赌徒。看你是中国人就欺负你，知道你的日语不好不愿意报警。所以经常是兜里输了个净光、也来喝得烂醉装糊涂……

有几次都是这帮身上带有刺青的人解的围。这些所谓的良民是昧着心眼干坏事儿，主持正义的居然总是流氓！英健就常常感慨地说：

“没想到在日本，最不欺负老实人的、就是流氓了！”

只有这些人似乎是继承了中国的儒家文化，听说好些暴力团的人、都供奉着三国演义里的关公关二爷……因为他讲义气！

“唉，如今的世道真他妈的疯了！”

英健一脚油门儿，离合器好像是撒的急了点儿，汽车猛地向上一蹦，拼命的跳了几下，这才不情愿地狂吼着窜了出去。

“哥、你也别太急了……”

女人细声细气的笑着说。

“就算是打仗也得稳住架儿不是？”

英健嘴上没说可心里挺别扭，这个女人哪儿都好，就是表里不一。明明是她心里着急却推到男人身上，市场摆摊卖货位置并不重要……可她偏偏要和别人叫劲儿。这不、已经发展到了日中战争的程度了，她又开始装起来了。

“不急～？要不咱回家再睡一会儿！”

英健立马又是一脚刹车，汽车像被勒住嚼子的马、不情愿地“吱～”的一声停了下来。他故意板着脸充满疑问的看着女人。

“快走吧、快走吧！”

女人陪着笑脸儿向前挥着手，她心里清楚这时候不能太呛着男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洁在中国也是名服装设计师，并且在社会上小有名气。来日本前从未受过别人的慢待，学院领导说话时都得看着她的脸色，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的拔个尖尖。

英健从不和她一般见识。

对付女人他还是有办法的。你说你的、那是你的自由。我做我的、也是我的自由。不论啥事儿，你说我做错了，我也不分辩，你对那就让你来做。我是百分之百的承认错误，虽然并不知道错在哪儿。

“错了就改、改完再犯呗！”

英健常常和朋友们调侃说。做为艺术院校的大学老师，英健和女人的关系很复杂。当然那都是些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就为这事儿、老婆忙三火四地把英健拽到了日本来。女人和自己的朋友们说：

“再在中国呆下去，他就会变成别人的男人了！”

多少年以来、小洁一直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免得让自己后悔。往日仰望自己的闺蜜们全都飞黄腾达了，自己却窝在这个小岛上……小洁是既不甘心不愿意认真去想。

回家探亲时、最不愿意听到闺蜜们的问候就是：

“英健老师怎么样？”

“你们发大财了吧……？

大家心里都清楚，英健老师当年可是学校里最活跃的人物。那是干啥像啥的一把硬刷子。如果留在国内前途无可限量……女人说：

“哼、那有什么用？如果留在国内、现在是谁的男人还没一定呢！”

小洁说这话的时候，朋友们都在捂着嘴巴笑，小洁觉得她们笑的都很暧昧……毕竟她们都是些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小洁的闺蜜一半以上都换了男人，她们常常会饶有兴致的问：

“怎么样、日本男人还可以吧？”

这话让小洁十分震惊，这都是哪儿跟那儿的事儿呀！还她妈滴大学教授呢，这话听着怎么这样令人恶心……小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心里话，看到过去曾经羡慕自己的人发达了，小洁不由地有一种不服气的酸楚。想当年……唉！

现在唯一让小洁有一丝丝欣慰感觉的、就是争气的女儿了。

女儿从高中开始就一路过关斩将，从高中保送上大学到国外博士学位毕业，几乎没让家里操一点儿心。看着闺蜜家里的富二代们，在家啃老的无作为的样子……小洁从郁闷的心底吐出了一团障气。

“某某人的儿子不思进取被大学开除了……”

“某某人的女儿未婚先孕被男人抛弃了……”

小洁回到家里，带给英健的全都是些负面消息，似乎以此可以证明当年远离中国的的正确性。英健明白、这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认怂的。他只是随声附和着，从不提出任何疑问。英健对生活要求不是很多，他只求一个家人的太平，大家相安无事，乐乐呵呵的过好每一天。

结婚三十多年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女人。年轻时还有过想改造这个女人的愿望，几次尝试之后他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人是无法改变的，家庭的幸福和安宁主要在适应对方。在生活的琐事上只有妥协才是最好的选择，英健已经学会了妥协！

对于女人的无理取闹，英健尽量的回避。躲得远远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时间来抚平创伤……他相信总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刻。

小洁也不是个傻女人，她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可就是扳不过来自己的臭脾气，每次无理取闹一结束她就后悔。可是一想起年轻时英健周围的那些女人，她仍然是耿耿于怀。

“你这个混蛋！把自己的那点儿精华全部都送给了别的女人......”

这是小洁经常拿出来演练的段子。

英健心情好的时候，就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打着哈哈撤退了。小洁也就知趣的收敛一下，绝不会趁胜追击。

英健如果心里不高兴，战争就会分分秒秒的向白热化发展，一句：

“这些女人都比你强！”

屋子里就会乒乒乓乓一顿乱响，当然粉碎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最难的还打扫卫生的辛苦！英健从来不会打扫卫生，小洁一边打扫一边后悔。

“唉、又是自做自受......！”

俩人对峙发泄一下之后，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快感觉，似乎身体的任督二脉全都被打通了。这让英健倒有点儿害怕了。

“他妈滴。”

“万一成瘾、永无宁日。”

英健开始考虑如何把不良情绪转移给外人，这种想法促使他接二连三地在市场上同别人干了几仗。

过去在市场上、英健一直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处处赔着小心。市场上个别人认为英健俩口子好欺负，经常想占他们的便宜。

他常常只是一笑了之。

突然之间英健变成了一头狮子，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有人开始提防他，抱起团来挤兑英健。

“这些人从骨子里就没瞧起中国人！”

“他妈滴，老虎只是打打盹，你就把我当成了病猫了……老子啥人儿没见过！”

英健找了个经常起刺的女人为靶子，寸土不让的和她叫上了劲儿。英健知道杠上了她、就算与市场上的部分日本人接上火了，因为这些日本人一直对他俩儿的业绩眼红着！

这个日本女人平日里仰仗着市场上片长给撑腰，时常在位置上挤兑他们。平时英健力劝小洁息事宁人、不同她一样计较，多一尺少一寸的并不影响生意。这一次却是英健主动出击，他客客气气的把那个女人占用公共通路的台子向里挪了挪。

日本女人立马就蹦了起来。

“要打架吗？”

日本女人尖利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市场上十几户店家一齐停止了工作，几十双眼睛一齐扫了过来。英健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他继续夸张的往里推了推。然后像个熟练的匠人、单眼调线的瞄了一下地面画着的分界线。他拍了拍手、满意的点了点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

“美味极了！”

英健盯着日本女人红的发紫的脸儿笑呵呵的说。

“你……你、你太不像话了！”

日本女人跑到片长的面前，气的磕磕巴巴的。

“你给、给评评理……他、他是不是在欺负女人！”

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条通路是便于游客穿梭于各个摊位而设置的，每次这个女人就要自己占用。没办法、英健总是把自己的摊位缩小个二三尺，不然的话影响客人通行。

时间长了，礼让变成应该应分的责任了，好像英健就应该让出三分一样。 这次英健只是收回了自己的主权，没想到就像踩了猫尾巴一样……众人都捂着嘴儿偷偷地笑。

片长特意过来调了调线，没毛病！他苦笑着哼了一下。

“注意点通路位置……吧！”

他对日本女人扬了扬下巴，无可奈何的讪笑着。

“咣当当～咣啷啷啷……”

日本女人把一个铁壶使劲儿的摔在了地上，呼吸变得很急促。铁壶像个皮球一样蹦蹦跳跳地滚动着，发出了一连串的清脆的金属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市场的店家都像没事儿人一样，各自忙起自己的活计……客人马上就要来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没人愿意趟这种事不关己的浑水。和气生财嘛......女人和英健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这、也是英健意料之中的事情。

（未完待续）

老顽童讲中国人在日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