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真的没钱了，你会帮妈妈的吧！”
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发乱成一个鸡窝，眼里狂热的光吓到我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抱着我狠狠地亲了一口。之后的碎碎念我都没有听清楚，她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睡下了。
（一）
我叫张琴琴，今年6岁，身高110cm，体重25Kg。
他们说我很健康，并且把我的信息都记录在一张轻飘飘的纸上，和我给小雪的纸飞机是一样大的纸，白白的。
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玩具，它是一个玩具熊，有一米高。
但是，这个玩具是小雪的。
我第一次见小雪时，她胖嘟嘟的，像一个圆球。她的信息我也知道，她和我一边高，大我一岁，体重有50Kg。
她的信息也被记录在一张纸上，和我的叠在一起，两张薄薄的纸，我觉得用来叠纸飞机一定会很舒服，飞的很远很远。
纸张被两个大人拿走，听小雪说了，那是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都穿着燕尾服，和我妈妈交谈着。妈妈弯着腰不停的鞠躬，脸上还哈哈笑着。我觉得有点好玩，偷偷笑出声。
“你这孩子，笑什么。过来叫叔叔阿姨。”
我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纸飞机暂时交给小雪，小雪捏着飞机的尾巴，对我笑了一下。
“叔叔阿姨好！”我乖乖的问好，小雪的父母分别摸了摸我的脸和耳朵，嘴里夸着我乖，让我和小雪到一边去。
我开心的跑开，小雪撅着一张小嘴在角落里。我的纸飞机已经从她的手上消失。我找了很久，才在她的屁股底下找到。
我放声大哭，那可是我唯一的玩具。被她毁掉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沉着冷静，反应好像一个大人，立马捂住了我的嘴巴，紧张的看向自己的父母，他们并没有被惊动。她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玩具熊塞到了我的怀里。
“给你了，不要哭了！”
我心安理得的收下玩具熊，哪怕它的身上充满了各种食物的味道，我也不嫌弃它。
我紧紧拥抱它的第一个晚上，不需要妈妈给我捂眼睛，我也可以安心睡觉了。
事实上，妈妈也并没有捂眼睛。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被留在小雪家，吃了极其丰盛的晚饭。那个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有鸡肉、牛肉，还有我最喜欢的烤鸭。满满一桌子的都是肉，我偷偷的想，要是能一辈子留下就好了。
可是，小雪好像不喜欢吃肉。
她的饭桌单独在一个桌子上，她的面前有一部手机，我好羡慕。
手机是大人才有的东西，比我大一岁的小雪却早就有了，而且手机还可以录像，她一直吃，手机里的小雪也在一直吃。
“琴琴乖一点，阿姨也可以给你买。”小雪妈妈对着我宠爱的笑了笑，我感觉好幸福。
我点了点头，吞了她给我夹的肉。我看着小雪，觉得她一定是太快乐了，所以都不觉得这些是什么了吧！
夜里，小雪妈妈带我去洗澡，还给我穿新衣服。一切都太美好了，我快乐的有点不想走了。
我抱着大熊睡得时候，小雪还在录像，嘴里还在不停地吃。
小雪妈妈学着妈妈的手法，捂住我的眼睛，关上了门。门里很冷，和外面的温暖格格不入。一团黑暗，小雪妈妈松开了手。
我被吓到了，房间像是一个杂物间，东西杂七杂八的摆成一堆。
刚才的温暖让我觉得像是做梦。可这是小雪的家，别人的家，我不可以要求太多。
我安慰着自己，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好在有大熊陪着我，我今晚还是能睡好。
（二）
第二天的早餐，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盛。小雪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我还有点冷，昨天的房间太冷了，被子一点都不保暖。
“琴琴，吃这个。”小雪爸爸推给我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好大。
我吓得不敢说话，有点想哭。他们不再像昨天那样可爱，在我心里更像是一只高大的老虎，能一口吃了我。
我吃了一个鸡蛋就不敢吃了，然后就哭了出来。小雪父母好像见惯了孩子哭泣，继续吃着盘子里的早饭。我看着门把手，腿却迈不动一步。
第一次觉得，妈妈不会来接我了。
中午，我饿肚子了。小雪妈妈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她端着饭从我面前走过，也没有叫我，也没有叫小雪。
小雪的房间好像是在卫生间。
这个消息我是上午知道的，我开着门靠在大熊身上，小雪一脸惨白的从厕所走出来。
我看见她，犹豫的走过去。小雪也不开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手上握着遥控器。
“小雪……我想回家。”我撅了噘嘴，她的父母都不在家，我和她道别之后，一定可以找得到家的。
“哦。”小雪没有活力，靠在沙发，有点困的闭上了眼。
我没有留恋，跑去开门。
太糟糕了，门被锁了！
我看了看，小雪家是四楼，我想跳下去是不太可能的。我什么办法都想不出，只能蹲在角落哭泣。
小雪睡醒就去玩积木了，我被积木吸引了，我俩又玩在一起。
“你知道吗？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小雪把一块积木放在我的手上，积木上画着一个没有脑袋的小狗。
我不太喜欢，可还是问她，小狗的脑袋去哪儿了。她给我指了指厨房，就不说话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小狗的脑袋会在厨房。
晚上，小雪依旧坐在手机的后面，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食物，嘴边是一圈油光。
“琴琴饿吗？”小雪爸爸开门了，高大的身子笼罩了我。
我摇了摇头，小雪爸爸仍然牵着我，带我从黑暗中走到光亮，从光亮再进入黑暗。
电梯中没有任何人，黑黑的天提醒着我，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被领到楼下，楼下的车库里。
（三）
来到小雪家的第三天，我终于知道，小雪每晚吃东西，并不是她饿了，而是因为她要直播，直播给所有人看。
我也要直播，因为我妈妈把我卖到了他们公司，小雪的父母就是我的领头人，我需要为他们做事。
我，被卖了。
妈妈也是做买卖生意的，她经常会领不同的男人回家。每次男人离开的时候，都会给我一些小东西，但我还是不喜欢他们。
她看着我吃了某个叔叔给的糖，也总会和我发脾气，嘴里骂骂咧咧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我不怕妈妈打我，因为我没有痛的感觉。第一次妈妈看到我吃掉小手指的时候，她就把我关在家里，不再让我出去。
我的唯一娱乐，只有电视机了。里面的快乐生活让我好羡慕。
小雪的父母答应我，如果我可以好好工作，他们就会给我电视机，也会给我好吃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好想妈妈。
直播开始了。
我的直播地点就在车库，我的身后是冰冷的说不上是什么的黑东西。
“大家好！我们是幸福一家人！！！”小雪的父母洋溢着笑容，我心里好难过。原来他们只会对第一次见的人这么温柔。
我看着禁闭的车库门，挥了挥手。
“这是我们刚刚领养的小朋友，她叫张琴琴。由于我们太喜欢孩子了，所以就给小雪又找了个妹妹作伴。希望收到大家的祝福！”
我不知道他们在对谁说话，只知道肩膀被他们一人一个的按着，我的额头出了一层汗。
手机的屏幕面对着我，我只能咧着嘴笑。
直播结束，小雪的父母放开了我。
晚饭很丰盛，有蛋挞，还有我爱吃一些食物。我吃着吃着就哭了，小雪父母则是开心的大笑。
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真的不喜欢他们。
小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吃东西，我向她看去，她不理我。埋着脑袋只是不停的吃，吃着吃着，我发现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要插进饭里去了。
“叔叔阿姨，小雪……”我害怕的站起来，小雪的父母，或者说是小雪的叔叔阿姨，也害怕的开始手忙脚乱。
他们结束了直播，小雪的叔叔催着我打电话。
救护车来了，我感觉我的机会来了。我嚷着要跟上去，她叔叔拉住了我。救护人员接了小雪和她阿姨上了车，渐渐离去，我感觉我的希望也渐渐破灭。
我被扯着回去，上楼的路像是飘上去的。我的胳膊在他的手中，我像是一条鱼，一条死鱼。
“你今天想去干什么？”叔叔点了一支烟，屋里静的能听清楚吐烟声。
我不敢说话，安静的站在原地。
“今晚开始直播。”叔叔抽完两支烟，让我坐在他旁边。
他掐着我的脖子，我痒痒的笑出了声音。
他也笑，“你可真是个宝贝。”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拍了拍我的腿。
他告诉我，事情很简单，只需要赤脚走过那个钉板就可以了。
还是在地库，钉板和我的手掌一样长。我被命令脱下鞋，顺利走过第一排。
叔叔满意的点头，第二场直播开始了。
“今天，为大家介绍一下新的成员。一位二十岁女性，她的脚就是她的心。今天，她要突破！她，要打破常规！！”
叔叔向我挥手，他则是举着手机，给我的脚一个特写。
“很完美！朋友们，知道吗？这是一场耐力的挑战！！我们为她加加油吧！！”
弹幕火热的的滚动，我也能看到一些。
“不要怀疑不要怀疑，这位女性只是脚很小，并不是小孩子！！！”叔叔呐喊的声音很大，我走完了钢板，他将手机关掉了。
关于我的话题始终在热度上，这是叔叔说的。
直播很成功，他对我也很像亲生孩子一样。
饭菜很可口，我住在了小雪的房间，是卫生间改过的房间，有些狭窄。
我的拖鞋上都是血，这让叔叔很苦恼。他不愿意带我出门，我也看不了小雪。
我抱着小雪的熊坐在小雪曾经坐的沙发处，有人来敲门了。
门开了，是一个很眼熟的阿姨。
（四）
“真的是意外？”阿姨担忧的望着我，我点了点头，叔叔送了阿姨出门。
阿姨手里攥着有我信息的白纸，“我过两天再来。”
叔叔回来，在阳台抽了五根烟，便要带我出门。能出门真的是太好了，我很快乐。
除了见不到妈妈，我的生活过得都很好。只是嘴里时不时的会吐出血来，伴在饭里，尝起来味道不太好。
我和小雪终于躺在了同一个房间。她醒过来了，整个人又浮肿了一圈，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无助的望着我。
我的身上也插上了各种管子，护士姐姐给我打了一针，脑袋晕晕的。
第二天，我醒来在我的“新家”，我躺在主卧室，旁边是已经醒来的小雪，她坐在椅子上，呆呆的。
我的手被小雪的“爸爸”握住，旁边的小雪的“妈妈”看到我醒来，欢喜的给我递了一杯水。
她还给我垫了一个枕头，枕头是鸭绒的，软软的，我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个棉花糖上，做了一个美梦。
我眨了眨眼，小雪妈妈仍旧对我笑着。
门悄悄打开，昨天来的那个阿姨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温柔的握住我的手，“琴琴，你感觉怎么样？”
我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的看了小雪一眼。
“我……”我伸手去指小雪，小雪妈妈挡在前面，握住了我的手。
“要什么，我帮你拿。”小雪妈妈呵呵一笑，注意力都在温柔阿姨的身上。
“阿姨……”
你别再来了，我是不小心受伤的。我看着小雪爸爸用唇语对我说着这些，手舞足蹈的，像一只杂耍的猴子。
阿姨拿过小雪爸爸递上的医院的检查单子，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
小雪开始越来越消瘦，整天躺在床上，直播没办法继续，小雪的“父母”，便再也没有给小雪吃过一口饭。
小雪住在我曾经住的房间里，我经常会偷偷递给她零食，我的“新父母”便视若无睹，当作没有小雪这个人。
直播持续了一个月，我的身上都是血痕，父母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直至两个月后，妈妈带我去洗澡，我抱着小熊，跟着妈妈爸爸出门了。
妈妈和爸爸穿着两个月前接我时穿的燕尾服，衣服被熨帖的极贴服，像是量身定做的。
可我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破绽。爸爸弯腰会露出臀部，妈妈蹲下裤子会漏出白线。
我坐在角落里，妈妈爸爸和一个穿着穷破的男人在交流着什么。一个小汽车却悄然滑在我的身边。
我抓起小汽车，小汽车的主人是个小男孩儿，比我小一岁，我从爸爸妈妈捏着的纸张中看到，他才五岁。
男孩儿很瘦弱，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给我玩一会儿好不好？”我把小熊递出去，它已经不符合我的年纪了。
男孩儿思考了一下，抱住了和他差不多高的熊，乖巧的坐在我的身边。
男人招呼他过去，他把小熊和汽车都交给我，让我替他保管。
我答应了，其实不太愿意。
他的小汽车有些肮脏，四个轮子充满污渍，甚至还有泥土，我嫌弃的把小汽车扔到角落，小汽车摔坏了。
他哭着跑过来，拽着我的袖子哭哭啼啼的。
我把小熊塞到他怀里，笑了一下。
“听话，小熊给你，不要哭了！”
他犹豫的抱住小熊，小脸儿一抽，还是要哭。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冲到爸爸旁边，把他手中的纸扯了一张，叠了一个纸飞机，让它飞到小男孩儿身边。
小男孩儿好奇的看着纸飞机，终于停止了哭泣。
爸爸没有责怪我，反而给我一个赞许的笑容。
“既然想起怎么叠飞机，就和弟弟去玩儿吧。”他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倒纸飞机面前。
纸飞机露出一个角，上面露出三个字:杨小雪。
我抬头，小男孩儿将纸飞机捏了起来，撕成了碎片。他把碎片扬了，笑的很开心。
看到他开心，我也很开心，我觉得他真是我弟弟，那个陌生穷破的男人，也太像我的亲生父亲了。
我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然后去亲吻了一下陌生男人的手。
“谢谢。”我真诚的向男人道谢，男人却扯了一个讨好的笑，畏畏缩缩的收回了手。
爸爸妈妈和我带着小男孩儿回家了。小男孩儿叫小雷，我们相处的很融洽。
我给小雪去送饭，却没有看到她。我走过所有的房间，像浏览一幅幅名画。
最终，在厨房，我找到了她。她的头睡在垃圾桶，她的身子不知道在哪儿，只是火上烹煮着什么，飘出一股肉香。
“今天，家里来了新客人。好吃的，要让给弟弟。”妈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我在想，她有没有这样摸小雪。
晚饭很丰盛，我一个人在一个桌旁坐着。爸爸妈妈和弟弟围在一个桌子边，弟弟幸福的笑了，我却看不太清这个幸福的画面。
我的嘴里充斥着血液，慢慢的睡了过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