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下的他》

瘟疫使他心如死水，如丧考妣。瘟疫将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培育成了抑郁症患者。因为，很明显，这确是一个神经病，而且是一个失聪忘言的神经病。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诸如遮住嘴鼻的人们行色匆匆、对病毒的恐惧害怕，广播宣传抗疫的汽车，动辄嗡嗡而过；他一概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人们回避谈及瘟疫，而又谈个不停的嗜好，或咒骂当局遮遮掩掩，编造死亡数据，或理解支持稳定局势，避免恐慌。人们得知此病以发烧开始之后，体温稍一升高，便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模样；人们遇事或怒不可言，或暴跳如雷的反复无常的敏感性。这种敏感性使人往往把别人的遗忘当作冒犯，因为保持50公分距离而觉得被迫害而受辱。

他只是默默观察着身旁发生的一切，如无必要不出声不出门，端着一本发黄的书静静读着，一遍又一遍。太阳升起又落下，大雨哗啦哗啦而下，又淅淅沥沥慢慢停止，早晨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叫唤着，晚上看门的老人吆喝锁门。小院的树叶青了又黄了，冬去春来，夏走秋又至。他听说瘟疫蔓延全世界各地了，死亡人数几百上千万万人。他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又像是迎着死亡，有些迫不及待。

一切物资费用暴涨，他从最初的每天有肉吃，到现在三个月不知肉味，他也习以为常。一个邻居说某国的人因为瘟疫，已经饿死一大片人了。谣言满天飞，或真或假，谁也不知道，一时甘草治疗瘟疫，大伙嗡嗡蜂蛹去买甘草片；又或者听说苹果酸能够杀死一部分病毒，又都跑到水果店买苹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因为户籍是瘟疫发源地，他被警察和社区管理人员找了很多次，隔离了又隔离，不胜其扰。最初瘟疫在发源地高发，后来又在外地高发。自从外地发病人数剧增，特别是外国人带入国内的病原体更多后，他也不再和亲人联系。

生死存亡的一刻，亲情也是异常冷漠的。他也不想害了亲朋好友，那就静静等死吧！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受感染，几个月之后，社区医院催促他去做病毒检测，二百人在小社区排了一天的队，一个星期后终于出结果，他并没有被感染。

有一天，他在家看新闻，新闻讲瘟疫发源地，有个公司老总和老母亲都感染了病毒，三个月后两个人竟然在同一天去世。可怜的老母亲被儿子感染了病毒，在那一刻儿子必然是后悔万分的吧。倘若要是他在得知自己要感染瘟疫，哪怕要他和父母断绝关系，他也会千肯万肯的。鉴于此，些许亲情淡漠算得了什么？

这可怕的瘟疫，一天天的，在环境上折磨着他。更可怕的是心如死水，一天天的，在精神上折磨着他。至于说物价飞涨，饭菜一天天粗砺，一天更比一天无油水，那都不算什么。他只是想，为何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咋就还好好的。他有时候想，病死兴许好过这种半死不活吧？

多少户籍在瘟疫发源地的人，他们不都和他一样，背井离乡，在外煎熬吗？闽阅倒塌的酒店下，老乡的鲜血汩汩而淌，老乡们死不瞑目啊！他又算得了什么。佛教四諦——苦、集、灭、道，这算是集中的受苦吧，他就默默等着灭亡那一刻，至于何种方法道理减轻当下的苦，只有写下下面这些话了。

苦者，求不得，爱别离，生老病死，贪嗔痴慢，瘟疫下，精神更苦；集者，喜怒哀乐悲恐忧欲汇聚而成，病毒感染，不让聚集；灭者，涅槃熄灭也，人生尽头，无人不灭，目标方向，逃不过一死，瘟疫加速死亡，不过提前而已；道者方法道理也，当下修身养性也罢，默默等死也罢，惶惶度日也罢，谨小慎微也罢，寻一法生存，得道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