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年之后,怀念十年之前的村庄。
此刻,我正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厢里。车厢内是开着空调的凉,但仍然可以感受得到窗外太阳光折射出来的光和热。
窗外一闪而过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金色麦田。
十年之前的六月,比起十年之后的六月,麦苗的黄不是如今枯萎似得黄。而是一大片金灿灿,泛着阵阵丰收金光的黄。
风一吹,一层一层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
十年之前的麦穗,也比现在的更饱满,更具有麦香味儿。
那时候,“收割机”还在遥远的他乡沉睡。用机器代替手工的念头,简直是异想天开。
人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双手插进口袋里,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把麦子连同麦秆和麦粒一同分开来收。
天在六月开始变热。
父辈们穿着清一色的短袖,戴着家家都有的用麦秆编织而成的草帽,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一镰刀一镰刀地把麦子从离根部几寸的位置割下来,再把它们用麦秆儿绑成一大捆。
头顶的汗水顺着脸颊淌过,他们顾不及擦汗。
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等待收割的颗粒饱满的麦子,他们内心里充满了无限欢喜,骨子里有着十足的干劲儿。
装满车的麦子,会被拉到事先准备好的场地,麦穗朝向中心整整齐齐地围成一圈儿,等待碾压。
被麦穗包裹的一颗颗麦粒,像是收到了“面条、白花花的馒头,各种各样的面食制品”的声声召唤。颗颗都在澎湃,粒粒都在颤抖。
在铺满了麦秆的空地里,父亲开着车。车后带着圆柱形的、可以一直滚动类似于车轱辘的宽大石器。他就这样开着,开着。在烈日下,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地转着,直到把麦粒碾压的和麦皮儿分开。
倒也奇怪,小小的麦粒居然如此坚硬,压了好多遍也还是原始的模样儿。
当那些颜色惹眼,气味诱人的麦粒,一颗一颗从麦穗中滚出来。
父亲捧着一大把金色中泛红的麦粒,闭着眼睛凑近嗅了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站在树荫下,旁边放着大瓷白碗凉着的白开水。父亲过来,一口气喝了好几碗。
在六月麦苗收割季,每家每户都会准备类似的东西。一大桶白开水必不可少。烈日下,每个辛劳的汉子或者妇女孩童,甚至是老人。他们体内的水分都化作额头的汗水,更需要不断补充水源。
到了晚上,我们铺着凉席在门口。并排躺着一起聊天儿,抬起头还能够看到天空的星光璀璨。像是我们小时候不考虑现实而说出的梦想,一颗一颗被挂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还会在夜色凉下来,几个人相约去放麦子的地方玩儿捉迷藏。
躲在麦堆里,闻着粮食香甜的味道,好不欢喜。
十年之前,我们还处于童年时代。快乐来的多而简,每个人的笑声清脆又明朗。
十年之后,我们步入青年时代。好似可以使我们快乐的事物越来越少,笑再多次的那张脸,也没有十年之前的好看和真实。
十年前,到这个季节,学校还会给孩子们放假。因为收割麦子,家里太忙。屋里屋外都是生机一片,走在路上,家家户户几口人都在忙着收麦子。
十年后,即使是在最繁忙的麦子收割季,屋外人们的生活节奏依然和往常一样,不缓不慢。
十年之前的村庄,看起来虽旧,却有文化韵味儿。
十年之前的村民,穿的朴素,心也朴素。
十年后的一切和十年前的一切,中间隔着一整个十年,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变迁,斗转星移的瞬间,早已让一切换了面貌。
再望向车窗外,那片金色的麦田已经看不见。窗外是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而我已经到站准备下车。
十年后的今天,人人都想着往科技发展的社会前进,怀念忽然变成了一件可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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