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以为自己比例很好,直到服务生喊出:L先生袖长加一寸。
这是他刚工作时朋友圈的状态,隔着屏幕我仿佛看见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镜子前,面带微笑,阳光打在衣领,晕出耀眼的光。
他家教很好又天资聪颖,虽不至于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诗词歌赋,但也是我等普通女青年无论如何头悬梁锥刺股也比不上人家随便学学的那种经典学霸,脑袋敲一敲,都是才华的回音。
他不高冷挑剔也不逗逼嘴贱,有着好皮囊,还有着好人缘。我们青梅竹马,我从小脑回路出奇平坦,他也时常少言寡语,却会体贴的照顾你的情绪,保护你的安全。
记得某一个冬天晚自习放学后,经常停留在校门口的5路公交车满员了,我呆呆的站在车门前想着如何用我瘦小的肉体侵入那个庞大的雄性群体,当我企图用一只脚占领一方寸土时,他不知从哪儿冲过来,拉住我的书包顺势托我下车,淡淡的说:走吧,回家。
路灯恰巧照在他的眼睛里,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望着他,5路车轰隆隆的经过身旁,当时觉得无论多黑暗的路,跟着他都不会错。我们就这样闲谈着,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的物理老师又讲错了哪道题,语文老师又如何被学生气的团团转,我最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自习课时读完了哪些闲书,下次的月考会不会由此搞砸之类鸡毛蒜皮到记不清的小事儿。我们一直走着,直到家远远的显现在清冷的空气中。
“再见。”他说。嘴唇微动,哈气顺着围巾染上他纤长的睫毛,凝成了冰晶,闪闪的亮着光。
21世纪初的小城市里到处都是用铁架子支着塑料棚的三轮摩托,每每经过坑坑洼洼的路段时都颠簸的脑仁生疼,我们亲切的叫它“小蹦蹦”。在每个错过公交车的早晨,它都充当了备胎交通工具,我们面对面坐着,听着铁架吱扭吱扭的响,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冬天“小蹦蹦”的塑料棚里留着厚重的哈气,水滴“吧嗒,吧嗒”落在臃肿的羽绒服上帽子上,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他总是喜欢拍我的头,我总是喜欢看他拍我的头时专注的表情。
初、高中的六年里,我像个瓷娃娃,被他揣在兜里,挤在腰间。
在我担心怎样过马路时,他拽着我的手臂说:跟我走就行了。
我因处处感到与别人的差距而陷入深深的自卑中时,他说:你很聪明,不要妄自菲薄。
他说:兔子,今天圣诞节,给你买的零食。
他说:兔子,今天你生日,给你买的你(一只仿真兔子标本)。
他说:兔子,今天毕业聚会,我们终究要各奔东西,但我喜欢你。
他说:兔子,今天下了初雪,你冷不冷,我这边很冷。
他说:兔子,你最近好吗?
他说:兔子,最近看过《秒速五厘米》后,决定来找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永远记得他贴在我的身后,拽着我的书包,怕我在放学的人群中与他走散,那瞬间心头似乎透着他掌心的温度。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就是我至今寻觅而不得的安全感。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在拥挤的人潮中与他走散了。
我说:我仍爱你。
他说:可我已不知如何爱一个人。
......
我时常懊悔当初的年少无知,甚至愤恨,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是我爱的富士山,我却连一步也没有为他走过去。如今,我们的距离并不是我肯走就能到达的了。
人们总是高估自己克制感情,隐藏痛苦的能力,而事实是至少有一段时间或者一瞬间你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无法自制的挣扎和颤抖。当回忆奔涌而来,我无法克制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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