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在博物馆的橱窗里那么精心地保存起几块出土的残砖碎瓦,同时却又要亲手去把保存完好的世界唯一的这处雄伟建筑拆得片瓦不留呢?”
当得知北京的旧城墙将被拆除,林徽因绝望地发出了这样呐喊。
1950年,林徽因被任命为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委员兼工程师,梁思成为委员会副主任,这时的他们,对首都古城的规划和保护充满了憧憬。
早在北京解放前夕,梁、林夫妇就曾经为新中国众多重要建筑、古迹和文物的保护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1948年,两人带领着一批学生,在各处烽火的回响声中整理、编写了一份《全国建筑文物目录》并在说明中特别指出“本简目重要目的在于供人民解放军作战及接管文物之用。”
这本《简目》随后由中华高等教育委员会图书文物处发行,在解放战争中成为各路大军保护文物免遭战火破坏的指令和依据。
但是梁、林夫妇万万没有 想到:北京在战火中费尽千辛万苦抢救出来的稀世古城,却会在和平年代里被无情地毁掉。
对于新中国首都的城市规划,他们曾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第一、北京这座文化古城,有着八百多年的历史、近五百年原貌基本保存完整,这在全世界绝无仅有;作为这笔遗产的继承者,我们有义务维护它的原貌,但没有使它湮没的权力。
第二、古城虽然不能满足现代化都市的需要和要求,但也不能就地改造、把大量现代建筑硬塞进其中,否则只能是面目全非、不伦不类。
而对于如何在建设新都市的同时尽可能地保护好古城的原貌,梁、林夫妇除了苦思冥想,还积极地向众多国外建筑学同行请教,最终拟定了一个《关于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区位置的建议》,提出了兴建首都的新方案:保存旧城,将长安街西段延伸到公主坟,以西郊三里河作为行政中心,形成一条新的南北中轴线与旧城的中轴线比翼齐飞,长安街一路兼挑二者,一头是新中国的政治心脏,一头是“活的”古建筑博物馆。
可惜,他们的建议最终没有被采纳,这不仅不符合当时建造现代化大都市的主流思想,甚至也遭到了前苏联专家的反对(他们希望的是在这里打造一个克里姆林宫加红场的翻版),于是,正阳门牌楼、东西四牌楼、北海“金鳌玉栋”桥等等古迹相继被拆除……
看着那一座座在尘土飞扬中被破坏、消失的遗迹,冲动的林徽因还曾经在某次会餐中指着当时北京市的某位领导的鼻子大声谴责,可见其对于这些古迹的损毁是多么地痛心和激愤。
已经失去的无法挽回,梁、林夫妇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够保留旧城的城墙和城楼:“我们北京的城墙,加上那些美丽的城楼,更应该称为一串光彩耀目的中华人民的璎珞……”
对此,林徽因提出一个绝妙的构想:将北京以城墙和护城河为隔离带分区建设,留下内城全部城墙,外围疏通护城河道,河内绿化到城根。护城河加宽,蓄水通航,把旧城区与市区用这个绿翡翠色项链隔开,城墙则全部改建为立体公园。
关于立体公园,林徽因是这样想的:封建时代里,人民建设的城墙,人民却不能登临以观望城内壮观的城楼角楼和诸多风景,实际上是放弃了它的一个重要功能。如今,我们可以让它更好地为广大人民服务。城墙,上面积宽广,可以布置花池、栽种花草,设公园椅、建凉亭,将其打造成一个全长达三十九点七五公里的立体环城公园,它将成为世界上最特殊的公园之一。
但是,在那个一切旧的都是糟粕的时代里,梁、林二人以及许多建筑界知名人士的呼声,最终无法阻挡除旧布新、大干快上的建设激情,骨感的现实,击破了两人最后的希冀。
终于有一天,梁思成和林徽因彻底绝望了,当明白所有的努力都将无济于事,林徽因痛心地说道:“有一天,他们后悔了,想再盖,也只能盖个假古董了。”
梁思成与林徽因最终的梦想没有实现,现在的我们,也无法准确的评判当时的设想到底是对是错,只能凭空去想象“立体空中花园”这个消失在尘埃中的构思到底是如何的壮观、宏伟。
现代都市建设与古迹保护的协调,作为普通人,我们无法判断和证明哪个才是最需要的;可是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漫步在北京,漫步在那些似乎久远的胡同之间,漫步在那些孤独地矗立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鼓楼下,是否会对那个当年那座古朴、端庄的古城有所怀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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