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灵(上）

纸灵

如果某天你遇见一张纸，一张不普通的纸，你会觉得是福还是祸？                             

（一）

这件事让李村的小李子家的小李头给碰着了。李村的人大多姓李，整个村要数有名的人物就是两个，小李子和大李子。大李子整个儿就跟李子一样，浑身充满酸味，说起话来尖酸刻薄，让人很不是滋味，大伙儿都不爱搭理他。小李子则平易近人，是个好说话的人，也是热心肠，大伙儿有事找他帮忙，他也尽心尽力，算是个大好人。

可是他的儿子小李头却不同，成绩不好不说，还到处惹事生非，淘气十足，经常邀朋呼友地在村子里搞破环，弄得是鸡犬不宁。每回遇见这样的事，小李子总要将他棒打三回，可次日他照样乐呵地玩闹。

“ 你这畜生养的，野猴成精啦？你要是再弄花我家车子。我捣你老巢，混混窝的。” 大李子朝远去的小李头愤愤地说着，而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大伙儿也没办法，就随便以少年心性，小子脾气就给打发过去了。

可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本以为也就这样，日子能过的去就过的去，却没想到有一天。。。。。。

那天傍晚，天色晦暗，风雨交加，小李头手里攥着一叠红灯笼高挂的试卷在雨里狂奔，路遇一间破屋便一头冲进去，反正回去也是风雨一片，倒不如先避避。小李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想到。他把试卷啊书包啊都丢在地上，开始打量着这个破屋。

茅草盖的屋顶已破烂不堪，时不时有雨水渗透，屋子各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地上散乱着许多纸张，白花花的一片。小李头听说这儿曾是仓库，在这里好像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大伙儿都不提及，修屋盖瓦时，没人来修缮它，十几年变迁，也没人管过，这屋像被遗弃般，自个儿在那处着，自个儿在那自我问津世事。

屋子里有些冷，此凄凉之境看着看着，竟然让小李头这虎不怕的家伙都渐渐应生哀情，小李头望着荒废的屋子，倒有些悲落，一边疑惑这儿曾发生过什么，一边收拾起书包准备回家去。于是诡异的事情就此开始慢慢发生了，有一张纸，有些泛黄的纸，在那无数张被阴灰色的薄雾般的料峭凄风吹得张牙舞爪之际，仿佛复活似的有了灵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轻轻地飘飞进书包里。

（二）

回到家，熟悉的火般的温暖迅速袭裹环绕他的胸膛，满屋子都在弥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他不用猜，就知道又是老爹老妈的所谓亲朋好友们齐聚一堂，相互满口漫谈家常，唉，真是无聊啊，不过场面倒甚是热闹。但他有些厌烦，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 又是一群。。。。。。” 他仰在椅上，伸伸懒腰，发牢骚似的嘟囔几句，然后就开始了日常发呆，呆着呆着，视线就很自然地盯起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咚咚咚，嘀嗒，咚咚，嘀嗒。。。。。。

不知咋的，他忽奇异地觉得今天这钟的声响好像比平时响了二十倍，指针也走得格外快，另外，他的心跳也很奇怪地伴随反复循环的钟声跳得极快。莫名地恐慌，他赶紧撇开眼，拿起书包往里头掏出试卷来，试卷上是猩红湿皱一片，刺目却早习以为常。不常的是：“你若不把这些试卷做好，立马勒令退学，全校也找不出像你这样的，不学无术，空白试卷就敢往上交啊？” 白天办公室里老师的脸气得发白，他站在她面前，双手交叉别在屁股后，面上故意做出副很严肃的样子认真地挨训。等训完麻溜地掉头就跑。

退学对自己来说或许没什么，但要让爸妈知道，估计得闹到满城风雨也不肯罢休。他不敢想象那场面，就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覆在试卷上，正愁如何下笔，注意，注意，此刻奇迹发生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只感觉刹那的微光一闪，面前的纸竟抖了抖，然后，然后------那空白试卷上便填满了黑字，这字迹，他连忙拿起自己以前写的作业本，喔，没错，跟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就仿佛刚刚自己写完一样，笔迹新鲜有力。什么情况，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哆嗦着笔在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像吸汁机一样，黑墨立马荡然无存，随之显现出一个魅红的大叉和一张嘲笑似的鬼脸。他狐疑地瞪了半天，抽抽自己脸，再看，哦哦，头疼，头好疼啊，我还是睡觉去吧，学习果然不是我能搞的。。。他走到床边，啪地一下倒在棉被上浑身无力地睡去。

那夜，静的诡秘，只有钟声着魔地嚎叫，就连风也止了声息。

那夜，向来经常做美梦的他，梦乡里猩红一片。

那张鬼精灵的纸躺在桌上，见半晌没个动静，就如狡猾的小贼，轻缓缓的，悄悄地弯起腰来，朝床上瞅了眼，飘乎过去。小李头皱着眉，脸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扭曲。纸看了看，露出一张贼贼的笑脸，而后迅而有力地飞向窗外。今日是满月，月光清清扬扬地洒下光辉。那张纸躺在屋顶上，睡着了般静静享受着月光浴，周身发着淡淡的紫晕。

“ 喵 ” 一阵阴阳怪气的猫叫，忽地不知从哪窜出一只野猫破窗而入，大肆搅和一顿，又无影无踪地消失不见。春丽和小李子正要倚眠而睡，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吓了一跳。地上翻箱倒柜，狼藉一片，一张张照片散落，赫然在目。

“哪来的野猫，真不知好歹。” 小李子气呼呼地下去关窗，看见那堆照片，拾起一看，“这不是我们儿子的照片吗？你看看，”小李子回到床边，“这小子小时还斯斯文文的，长大咋这么淘气。” “ 嗯。” 春丽瞄了眼照片，心抖了抖，走下去收拾起屋子，那堆照片是儿子小时的照片，一直压在箱底，如今翻出来，到令她有些恍惚。“这小子。” 小李子还在疼爱般地嗔怪。

（三）

究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次日醒来虽感头晕脑胀，依旧收拾书包出门去。他乖乖交出试卷，老师有些惊讶，看着填满的试卷，心有疑惑可想着不管这答案如何来的，起码他还是要学的，便笑着说：“有这态度，是能学好的，回去好好听课，有不懂的就问。”

回到教室的小李头高兴坏了，呼啦地吹着口哨，走到后排的一人桌，翻开书包，准备掏游戏机打游戏，却正好瞄到那张纸，脸上笑容有些凝滞，愣愣地看了会，一张普通的纸，不过有些干黄而已。“ 嘿。” 他用笔尖轻轻戳了戳纸，犹豫了好会儿写下了这个字。那纸仿佛被打搅后初醒的样子，老半天才开始别扭地写道：Hello,老弟。心跳急速加快的小李头差点惊呼起来，他按捺着性子，“你是。。。。。”

未写完，上课铃开响了。台上的老师正是刚才的那位，今天是要讲《山海经》的故事，“来，根据课本提示，拿出纸画画你们心中孰湖的样子。” 孰湖？什么鬼东西。小李头翻开课本找了找，好一会才找到。

“有兽焉，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是好举人，名曰孰湖。”，“马身鸟翼，人面蛇尾” 他嘴里念叨着，脑中胡塞地想着如何把它们拼凑在一起，正想着手边传来一阵刺痛，他赶忙低头一看，更是差点惊呼起来，那纸自描自绘出的这头名叫孰湖的异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若不是知道这仅是一幅画，他都以为那头异兽要飞出来咬他了。老师在教室四处环视，走到他旁边，看了看，瞬间被震撼到，心想这小子竟有如此潜力，“ 嗯，很有想象力，绘画功夫也不错。” 她拿起那张纸展示给大家看，“这是李龙同学的作品。” 全班一阵惊呼。小李头哭笑不得。

课后，他在纸上画了张感激涕零的丑脸，没会儿，对方淡淡地画了一碟小菜。“ 哈，有意思。” 不假思索的，小李头坦然地就接受了这种存在，这一事实的发生。

唉，各位看看，要是我，要是我，当然也超希望有这样一张纸，可我一定会认为是我深度的近视眼度数怕是又升了，我一定会又跑医院反复检查我的眼睛。要不就是跟那张纸狠狠聊上八天八夜我才会，我才肯相信，哈利波特小说中的那本汤姆的日记神奇地在现实中实现了，而且还是高智商版的，而且只要一张纸，而且有人情味多了。可是小李头，好吧，我只能说在下佩服佩服。

自那以后，小李头和他的纸友，他俩无奇不谈，无话不说，简直就如同一对失散多年的好基友。

“隔壁家的狗咋老跟着我，还恁地直翘尾巴。”

——“气味相投，你怕是要当主子了。”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你是啥，鬼魂？一道鬼魂被封禁在纸里？要不要大侠我出手？”

——“ 鬼在心中，你心有鬼，说有就有，说是就是。”

 “啊，你是鬼啊，咋的我该，该用嘛--法术救你？”

——“ 滚，老子无可奉告。”

 “我捏个咋向爹妈弄钱啊？”

——“你爹，不愧是十足的好人王，为了接济人家，动拿了你妈的私房钱，于X月X日X分X秒。”

“喔，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放眼整个宇宙，没有我不知道的，包括你以。。。。。”

忽然间打住，消了声，沉默无语。“ 我的。。。什么？”小李头没听到下文，很是疑惑，可那纸友却昏睡了过去，睡得着实香，耳边都清晰地传来它轻微的磨牙般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