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八十大寿那天,姨奶奶也来给她贺寿,一家人吃吃喝喝,临走的时候,她递给奶奶一个厚实的大红包,说这些年没拿什么孝敬过老姐姐,如今手里有钱了,趁着这个机会,说什么也得表示表示。
奶奶将红包打开,里头红通通的一沓钱,竟有5000块。
“奶奶,爷爷以前不是常说姨奶奶疯疯癫癫的吗?我看着她怎么却比正常人还精明许多?”我坐在奶奶边上,扶着她的摇椅看着她问道。
奶奶的眼里已是泛起泪珠,她这一生兄弟姊妹四人,活到这把年纪,已不知还有多少年岁能再跟姊妹们团聚,或许此生再不能相见,亦或许这一见便是永别。
“你姨奶奶哪里是疯癫,她不过是大智若愚罢了。”奶奶给我念叨着,原来姨奶奶曾经也是个苦命人。
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爱上过自己的青梅竹马,两人牵手去学堂识字,一起在山坡上放牛,一人一个小板凳坐着在小广场上看电影。嫁给他,是姨奶奶最大的心愿,也是她憧憬了一辈子的事。
可外曾祖父偏是个看不上穷小子的,生生拆散了这对两小无猜的苦命鸳鸯,姨奶奶姥被逼着嫁给了隔壁村的刘老六。
老六家里条件好,有良田,有房产,还有耕地的牛。姨奶奶嫁过去的前几年确实没受过什么苦,可她心里想的、嘴里念叨的却还是她曾经爱恋的那个人。
姨奶奶曾几次三番跑回娘家去,跟他偷偷约见,却回回都被外曾祖父抓个正着,拉回来一通好打。这男人胆小,每次都爬了墙头溜走,撇下姨奶奶自个儿,恨得外曾祖父拿着铁锹追着他骂。
姨奶奶跟老六结婚的第二年才有了孕,给老六生下个大胖儿子,也算是收了心,跟她原来的那个男人也少了来往。只是这家伙不知是心里放不下,还是家里穷得讨不上媳妇,扯着空,趁姨奶奶回娘家就去撩拨一番。
姨奶奶有了小六,就想着安生过日子,对她的竹马便有着一心的愧疚,好吃好喝的没少给他,有些闲钱的他来借,也都给他,却从没往回要过。
小六是老刘家的独子,捧在手心里长大,打小就对人傲慢无礼,惯于偷奸耍滑,被宠得无法无天,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小六18岁的时候,仍旧不务正业,整日跟着一群地痞流氓偷女人的包。那一日偷得一根金链子,几个人卖掉换了酒喝,喝高兴了,就骑上摩托出去兜风。
路过十字路口,几个人就着酒劲耍起彪来,叫嚷着比拼在交警面前闯红灯。驾车的小伙冲上去被一个交警拦下,后座上小六浓烈的酒气冲上头顶,冲动、莽撞的他竟直接将一旁的警察踹倒在地,开着“轰轰”的摩托逃离开了。
被抓住的时候,偷包、醉驾、袭警多项罪名成立,几个刚成年的小伙子被判了十几年的牢狱。
得知消息的老六,一下子受不住打击,中了风,生活没法自理,有时候连人都不认的。
姨奶奶为了给小六筹钱找关系,什么门道都想了。
她求到曾经的青梅竹马门上的时候,本以为他会倾囊相助,毕竟曾经她没少贴补他钱。可事实却是,他终日避而不见,撒谎称病,转身却又在村口大柳树下的象棋人堆里出现。
姨奶奶揪着他,叫他还钱,他却说是姨奶奶心甘情愿给的,想要钱,拿出欠条来,气的姨奶奶胸口闷闷地疼。
筹不到钱,姨奶奶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她又找人寻了活计出去赚钱。什么扫马路、绑钢筋、绿化上栽树,给钱就干。
后来,不知听了谁的蛊惑,她开始给人算命,见着那有钱的就往好了夸,人家高兴了,给她个一二百的;见着那些不怎么有钱,但是看起来脾气还不错的人,就说人家命里有劫,需要开光消灾,也能赖上几十块。
算命的行当干得久了,外人都叫她半仙,可在亲戚里却落下个“疯癫”的名头,各家都不愿意跟她来往,怕被缠上算命,胡说八道的,说的好了没人信,说的不好了,惹人烦。只有奶奶时不时地帮衬帮衬,常念叨她。
姨奶奶的嘴里没有实话,她曾到自己的大姐姐家去,说自己得了绝症,要三千块钱救命。大姨奶奶随知道她滑头,却也不敢拿她治病的事情开玩笑,给了两千又四处凑了些零碎。后来知道她瞎扯,就再也不准她上门了。
没几年,外曾祖父病倒了,奶奶姊妹四个轮着伺候老爷子。到姨奶奶当班的时候,她就趁着老爷子睡了,偷摸拿了他的东西出去卖了。几个姊妹都当她是个憨货,怕她根本伺候不好老爹,也再不敢用她了。
小六在牢里待了七八年的时候,姨奶奶终于攒够了钱,托关系把他保释了出来。小六出来后倒也勤恳干活,这几年,姨奶奶才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
有时候她也疯疯癫癫地,说话不着边际,可有时候,她却活得比谁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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