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风的声音吗?沙沙摩挲的树叶,拍打沙石的海浪,沙砾流转的沙漠……
你听到过山顶的风声吗?那种丛林密布却不荒凉的山,长满松柏却有着黄土香的山,人声鼎沸混合着牛铃声的山。
外婆家住在山上,傍着大别山生出的连绵的小山,一千来米高。那山,有着小山独有的温和内敛,长满了山花野果、珍稀药材,静静地养育着一代一代依山傍水的人家。从小到大,我经常去外婆家久住,便有了和这山的缘分,外婆家一天的活动几乎都离不开这山:采药、挖野菜、砍柴、放牧……小时候,我高兴了就帮帮忙,不高兴了外婆也不恼我,尽管放我在山上乱窜,是不用担心会有危险的。
就是这乱窜,使我第一次听到山顶的风声。
第一次听,我便深深地被大自然感动了。它不似大雨来临前的狂风那般凶猛,不似绵绵春日的微风那般轻柔,更不似炎炎夏日的热浪那般烦闷。这山顶的风,有点急促,有点悠远,吹的松柏沙沙作响,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绵亘的山野飞奔,可你却听不出它正在归来还是远去;它那么飘忽不定,像正归来的恋人,像远征的丈夫,使人徒增感动,手忙脚乱,不知是准备着迎接还是目送它远去。
凡是这山顶稍不长树的地方,便露出沙砾一样的黄土地,使得风里总是夹杂着黄土的味道。闭上眼仔细地听,那风里,分明是黄土高原的粗矿、西北大漠的苍凉味儿,时而徐徐,时而疾驰,好似在诉说着一段佛经里的梵语。这不正是长满松柏的高原,流水潺潺的大漠吗?
2016.7.1那时山里有不少人家,林子里是定没个安静的,绵延的山风里,混合着各种乱入却不突兀的乐章。
山里人爱唱山歌,山里上了年岁的人尤其爱吼上几嗓子,隔着山头对唱,山大风大回音也大,哪里听的懂对面的人唱的啥;山里人有才华,管你唱的啥,总能给你对上的;山里孩子精力旺的很,这山爬那山,摘果子、挖草药跟比赛似的,可有没个认真的,嘻嘻哈哈全来打闹了;山里的牛羊也是聪明的紧,山风里带来的牛铃声是那么悠远,可一到天黑,它们就成群结队的回来了。山顶的风心胸宽广,一股脑儿把这些声音全装进去了,随风飘远,散落在山涧、丛林、溪流,直到更远的地方。
后来呀,这风把山里的人给吹没影了。
剩下几个老头子老太太,年龄加起来得有好几个世纪,可腿脚倒还很利索。他们不吼山歌了,空荡荡的,听清了对方唱的啥反而不会接了;他们不采草药了,采不到也不需要了,家里儿女寄的钱山里人哪里用的完;他们也不养牛羊了,现在的牛羊笨的很,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山里人,闲不住,他们还是爱在那山上转悠,听听那干净澄澈的风。
如今再听这风声,还是熟悉的黄土香,穿梭在连绵的松柏之间,空谷悠长,竟徒生一股敬畏之心。
在这山顶的呼啸声中,在千千万万的松柏之中,万物生灵,人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颗罢了,又何来的那么多烦恼忧愁呢?或许这就是这风令人着迷之处吧――怕它却想要征服它,想要征服它却又敬畏它,敬畏它却又把心敞开了给它看……不管它懂不懂你这个听风的人,都会安静的听你诉说尘世的琐事,然后带着你的苦楚四散开去,得意洋洋的拍拍你的肩,摸摸你的头。
这山顶的风,一段时间不听便想的紧。
一次和外婆通电话,正好赶上外婆在山顶,这山顶的风啊,便隔着一千多公里吹过来了,得意洋洋的拍拍我的肩,在将那苦楚四散开去了。
2016.2.7斗转星移,身边的变化快的令人咋舌,唯有这风,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听风的人,你可听到了些许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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