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如你也像我一样,凌晨三点多,还骑着共享单车于街道上奔驰。
那么你大致会看到这么几种人:
压着马路耳鬓厮磨的小情侣;
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和各座大厦执勤的保安;
刚刚吃完宵夜,嘴里叼着牙签,大腹便便,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
在货车旁,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盖睡觉,等待清早开工的搬运工人;
以及,臭气熏天的流浪汉。
(二)
我说的流浪汉,可不是那种背着包到处走,无处歇脚,只能露宿街头,靠打零工度日的那种。
他们甚至连行乞也算不上。
若要给他们画像,大抵有这么几个特点:
目光呆滞,蓬头垢面,身着破衣烂衫,一头披肩长发凌乱如杂草,干枯打结。
因终年不洗澡,浑身散发着怪异的气味。
有的漫无目的地行走,有的嘴巴里念念有词。
喜欢去垃圾桶捡东西吃喝,喜欢冲人傻笑或者咒骂,喜欢睡在马路或桥底。
(三)
在过去,这些人大概会被叫做“疯子”,按现在的说法,则应该是精神障碍者。
他们不像那位爱读书的网红“流浪汉大师”一样能够保持清醒的神智,说起话来引经据典。
也不像许多自愿选择流浪生活的自我放逐者,就是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有一种圆融的自洽。
他们思维混乱,语无伦次,看上去竟不像个人,更像是个直立行走的“原始动物”。
(四)
我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令到他们落得如此地步?
他们是失忆了吗?
他们过去是干什么的?
他们还有家人吗?
他们的家人还有在找他们吗?
(五)
我亦曾看过不少关于这类流浪汉的报道。
某些地方的有关部门工作人员,将其中一些人遣送回原籍家中时,才发现他们,有的是坐拥几套房产的富翁,有的曾经是毕业于高校的学霸。
也有的或离家走出,或外出打工,从此一去不返,杳无音讯,家里人按失踪人口报了案,但辛苦寻觅了几十年,也始终察无下落。
几十年啊,这些人,一天天就是这么活过来的吗?要是天冷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找不到东西吃喝的时候怎么办?死了又怎么办?
(六)
而据国务院出台的《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称,县级以上城市人民政府应当根据需要设立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
对在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实行救助,保障其基本生活权益,完善社会救助制度。
救助站应当根据受助人员的需要提供下列救助:
1、提供符合食品卫生要求的食物;
2、提供符合基本条件的住处;
3、对在站内突发急病的,及时送医院救治;
4、帮助与其亲属或者所在单位联系;
5、对没有交通费返回其住所地或者所在单位的,提供乘车凭证。
(六)
但不知是这类人实在太多,民政部门和公安机关无法及时一一发现并实施救助,还是什么原因。
哪怕这些年城市中肉眼可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越来越少,这类人也依然存在。
而像有精神障碍的那一类人群,大概率也是不晓得去主动寻求帮助的。
(七)
我觉得,即便不出于市容市貌和城市安全着想,出于人道主义,和落实国家扶贫政策的角度,政府也应该想办法妥善找到并安置这些人。
不过这本身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若找不到其家人,救助站或者精神医院能否一直提供救助?能否保证不会出现《飞越疯人院》中那样的情形?
就算找到了其亲属,其亲属原本平静的生活平衡也可能会被打破。
离散多年,突然间回来这么一个人,不照顾,道德上受谴责,良心也过不去;照顾的话,经济条件不允许,又压力山大。
(八)
我忽然又想起一件往事。
记得小时候,我在小县城里见过许多这样的人,那时就连小学生们都特别爱拿他们打趣。
有一个特别喜欢傻笑的,每逢他路过,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便会冲他喊:
“嘿,亚古(傻仔),叫阿爸!”
“阿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乖!”
如果他心情不好,不叫爸爸,大家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扔他。他一恼,就要冲上前打人。
然后大伙边笑边做鸟兽散。
那群孩子中,有一个,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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