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弱,就特别敏感,任何不可预料的小理由都可以打破原有的美好。夜里睡梦中忽觉肚痛,生生将神游的精神撤了回来。初冬的夜已经变得漫长,黎明的窗外还是一片午夜的景象,静悄悄的,偶尔有车轮划过的声音,像是划过镜子样湖面的鱼儿,只是泛起圈圈涟漪,就又归于宁静。可是我潮水般的思绪,却不是那么容易降落,它们像是脱缰的马儿,只要解开脖子的缰绳,就再也不肯回到那尺方的马厩。索性起来,让它们奔跑。
回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很容易被时间涂抹和修改,但却将所经历的情绪深深刻下。可能成长就是一种情绪的积累,故事到最后都泛白,都淡忘,可是情绪,却成了你血肉的一部分,成就了现在鲜活的样子。
在去年末的时候,已经赋闲半年,休养得久了,就想找些事来做,可是劳累的活计是做不成的,记录一下即将过去的大学时代,确是不错。可是这件事也搁浅。打开电脑,距离上次写,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之久,不得不感慨,成年之后的时间过的真是非常的快,让人不由地想去珍惜。
越是想珍惜,过去越久远的日子,就越近。在迷蒙中还没醒透的时候,本科的宿舍生活就一遍一遍催促着我,催促着我把它们记录下来。我记得我是第一个来到宿舍的,习惯性的从右开始,让我选择了右边的下铺,当我把沉重的箱子停放在右边的床铺时,我就开始了我不断拔节的本科时代。可是我第一个碰到的舍友,却记不甚清,不知道是消失过一年的郭姑娘,还是调皮又犀利的虎妞。总之不是瑞瑞了,以姗姗来迟为特色的瑞瑞,向来不会露面太早。
郭姑娘本来和我是同班,可是本科开始的前两年消失过一年多,以至于和大家还没有那么熟,就去了下一级,我也就成了班里唯一的女生。那时候书院制刚刚兴起,男生们住在东南角的彭康书院总部,而我们几个零星的女生住在中心区的熊猫馆,远的像火星和金星,所以我的日常活动就只是和属于临班的舍友虎妞、瑞瑞,或是同学院的其他专业女生一起活动。这样的天然条件,让我们的宿舍,有了更多的紧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确是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慨。
一起吃饭自是不必说的。虎妞有宗教信仰,因此我们总是一起去民族餐厅吃饭,餐厅的老板都和我们熟了起来,以至于在校园里这么多年,每次碰到那个戴着小白帽子的蓄须老板,都像老朋友一样点头示意,或是交谈几句。除了认识老板,打饭的姑娘或是小哥,我们也十分熟悉,饭后回到宿舍,肯定是要评论一下某个打饭的姑娘今天是不是失恋了。
说起民族餐厅,比较怀念的是,民族餐厅的牛肉饼。自从新食堂落成,这种食物已经彻底成为回忆,不过它的特色却是让很多人都难以忘记。静静工作前回来母校看我们的时候,还念叨着想吃的母校美食,擀面皮配牛肉饼。我的肠胃一直不太强健,所以牛肉饼吃的并不太多,不过它酥脆的表皮下包裹的重重的麻椒味的滚烫的面层和包菜,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不过,虎妞并不喜欢牛肉饼,更钟情鸡蛋饼一些,反而是瑞瑞,每次牛肉饼配胡辣汤,吃得津津有味。
有一段时间,三人热衷起家居事业。三颗脑袋凑在一起,设计宿舍应有的样子,然后在课业多得不得了空隙逛了各大家居市场,把学校标配的丑丑的窗帘、地板,都换了样子。窗帘换上了白底的蓝色星光闪闪,还将宿舍规划出了学习区和睡眠区,也用拉动的帘子作为格挡,地上铺上了五彩的泡沫垫,进门就可以光着脚丫,随意或坐或趟,绝对是一个舒适的公主屋。年轻时候的幻想和说做就做,真让人觉得美妙。
本科时代的舍友,除了家人一样的朝夕相处,最重要的是,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促使了彼此的成长。我的住校生活,是从本科才开始。虎妞和瑞瑞却是从初中开始,就有了住校的经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她们讲给我的,不得不承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瑞瑞有妈妈的光芒。我还记得我碰到了委屈,瑞瑞抚着我的头,给我安慰的样子。我还记得,她当时给我冲的速溶汤,还蛮好喝的。这么多年之后,再也没有喝过好喝的速溶汤。就连洗澡,虎妞都有教我。洗了十几年的澡,还需要人教,听起来是一件沮丧的事情,这是得多笨啊。不过,我想大家如果了解到虎妞的洗澡理论,应该都会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洗澡吧。虎妞对洗澡的顺序和方法都有深入的研究,并且严格执行,小到耳后的肌肤该用何种手法,都有自己的一套。一次和虎妞一起去澡堂子,她不仅给我详细的讲解了她的理论,并且让我享受了婴儿般的待遇,是的,这个姑娘帮我洗了一次澡。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按照她的方法,享受整个洗澡的过程。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竟然忘了当时她教的一切。看来我的肌肉太少了,根本不够留下肌肉记忆。
在这种互相教导中,十几岁青涩的姑娘们,总是有些这样那样的矛盾的。比如,约好的逛街却被放鸽子,比如劳累的某人被吵到睡眠,比如如何分配值日生,比如对她人观点的不够宽容,比如对她人做事方式的不够理解……太多太多小的摩擦,太多太多小的龃龉。这些小小的冲击,造就了一部分成年之后的性格。我们把童年的可塑性交给了家庭,把十几岁的可塑性交给了学校,把成人前的可塑性,交给了日夜伴你的大学舍友。我们就在这样的小摩擦中,越过了成年的门槛,知道了怎么和他人相处,怎么给予难能可贵的关怀。我想我们具有的温和,一定是有舍友琢磨的痕迹。回忆还有一种自省的愉快,想到那时候大家的小摩擦,我嘴角不由微翘,那时候年轻的样子,可爱;现在成熟了的样子,满足。
以前觉得,四年的相处,很久了;现在想想,四年是那么短暂,根本不够。在窗外晨光大亮的时候,我只想说一句,姑娘,你过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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