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DNF?”执壶的素手抖了一下,“没听说过。”女人摇了摇头接着给我倒水。
“那你也不用把水倒在我裙子上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人手忙脚乱地用抹布给我擦拭。
“我说姐姐,你那抹布上还有油呢。”我推开她的手,“赛利亚·克鲁敏,2D横版格斗游戏DNF中最重要的NPC,精灵转生,赫尔德最后的使徒,拥有知晓阿拉德大陆从古至今所有历史的能力......你于现实时间2127年10月1日从DNF中逃脱,因为那一天是中元节,次元的大门会打开。你在现实中流亡了三年之久,一直没有被找到是因为你烫染了头发......情报司的那群废物一直叫嚣着CG人物不会在现实中改变外貌,现在看来这一情报以后要改一改了。”
我把玩着她染成墨绿色的头发,要不是她的头发颜色选的这么“出众”,我也不会在茫茫人海里多看她一眼。
“你是空间猎人?”女人浑身都在颤抖,我知道那是对于我们这类存在由衷的害怕。
“嗯哼。”我得意地努努嘴,“我知道你没什么攻击手段,所以我劝你不要反抗,乖乖跟我回去,要知道......”
“救命呀——非礼啦——非礼啦!”女人抱住胸口一边大叫一边向门外跑去。
“我说姐姐,你就算叫也看清情况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可是女人啊!”
现在好了,店里的人都在用一种“我懂的”的眼神对我抱以迷之微笑。但没时间管这些了,我飞速地追了上去,“赛利亚,你跟我回去吧,阿拉德出大乱子了!”
我一边跑一边给布网枪装弹,这种枪射出来的捕捉网参考了蜘蛛侠的蛛丝,纳米级尼龙纤维构成,外附强力生物科技粘液,逮人一逮一个准。可就在这时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几乎遮挡了太阳的光辉。
而赛丽亚已经隔着这个庞然大物跟我挥手了。“我干!”虽然很想追上去,但很显然根据《空间猎人行动准则》这边的危机更大。气得我掏出手机给老K打电话,不出所料老K又在喝咖啡,“现在立刻马上从你那个狗屎般难喝的咖啡店里滚过来,《星球大战》次元入侵了,来的路上顺便多叫点兄弟,备足远程麻醉武器。什么?消息可靠吗?去你妹的!老娘现在就站在纳布星球的飞船下面呢!”
二
忙活了一下午才把《星球大战》里的人全部抓齐,累得我一回家就直接躺倒在床上,脚都不想洗。现在只剩下那个大飞船停在街道上,外面围了一圈警戒线,等着技术组来做善后处理。
我做空间猎人已经有两年了,当然是偷偷做的。因为我的本职工作是空间警察,就跟公务员差不多,每天朝九晚五,拒绝加班又被迫加班,一个月到手只有三四千。
直到两年前老K偷偷摸摸的约我喝咖啡,并跟我谈了空间猎人的事。所谓猎人,自然是干活拿钱的买卖。我问老K月入多少,他偷偷拿出来保时捷的车钥匙给我看,说前不久抓了个小游戏的主角送了回去游戏公司直接给了五百万。
听得我心里一动,其实现在大多数ACGN领域的作者或者公司都会给自己的作品买保险,这样一旦其中的角色发生次元逃逸就可以免费申请空间警察立案。但是由于次元逃逸案件发生的频率较高,空间警察忙不过来,所以一般只有超过10人以上的大案子或者逃逸角色伤人杀人才会由空间警察处理,其它的小案子一般都会委托给空间猎人。没了第三方赚差价,一单生意可以赚很多钱。
于是我就应了下来。入了坑我才知道老K是情报部的老油条,不少空间警察的新人都被他拉下水了。老K负责牵线,我们负责冲锋,挣的钱大家五五分。不过我也不单单是为了钱,我起身打开电脑,登录QQ,启动DNF。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那句熟悉的“今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好啊!这里的人都叫我赛丽亚......”并不是我关了游戏语音,而是因为赛利亚逃跑了。
三年前的中元节,我刚买了国庆套,正忙着开宝箱呢,整个游戏世界频道突然沸腾起来——“什么鬼呀我老婆怎么不见了!”“我擦赛利亚呢???”“新人求教,为什么没有指引我的NPC了?”“完了完了,赛丽亚跑了!”“我去格兰之森救了个寂寞。”......
我关闭开箱子的界面一看,果然赛丽亚不见了。
其实按照NEOPLE给赛利亚的设定,她是不具备“逃逸次元”能力的,因为她除了知识渊博以外,并不具备足以打破次元的力量,所以NEOPLE并没有给她买逃逸险。可好死不死的是在中元节这天,天帷巨兽试图冲破次元,无奈力量不够只打开了一条缝,赛利亚就从这条缝里逃了出来。
作为DNF有史以来最重要的NPC,赛丽亚的逃逸所带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三百万勇士顿时哭作一团,我也不由得鞠了一把泪。新玩家再也出不了新手村,魔法封印装备再也不能解封,直到官方把解封魔法封印装备的功能交给了索菲亚,故事线一到赛利亚这里就不得不受阻,原定11月份开启新版本也不得不延期,这一延就是三年,老玩家出不来,新玩家进不去。
NEOPLE当然第一时刻就向国际空间警察组织备案,但是三个月过去了依旧搜寻无果,此案被立为悬案,搁在档案馆里吃灰。NEOPLE又向国际空间猎人组织发布悬赏,结果一样石沉大海。
NEOPLE无奈宣布将更改故事线,以另一名NPC贝雅尔来代替赛利亚的位置,立刻遭到了三百万老玩家的集体拒绝,网络上骂声一片,甚至有老玩家黑进了NEOPLE的官网,在上面写上“我与赛丽亚共存亡”几个大字。
新玩家不满老玩家的暴行,因为他们还被困在新手村。于是两股不同的势力就开始了不断地摩擦,刚开始还只是各自据理力争,到后来干脆变成口水战,你来我往,把贴吧变成了战场。
NEOPLE苦不堪言,没有了新玩家的投入,新故事情节又加不进去,游戏可玩性大大降低,老玩家渐渐退坑,只能靠逢年过节卖个礼包苟延残喘,DNF走到了关服的边缘。
明天再去那个咖啡厅问问情况吧,我合上电脑,一天的疲惫终于把我压垮,我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瞪大了眼看着那个女人。
“客人,我在给你倒水呀。”女人不解的看着我,火红的发梢在阳光下跃动。
“不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头发换个色儿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要大叫,我立刻捂住她的嘴巴。我别过腰给她看枪套里的布网枪,示意她挣扎也是没用的。她点点头,可谁知道我刚拿开手,她就又叫了起来“救命啊——非礼啦——非礼啦!”
在她快要跑过门槛的时候,我用布网枪打中了她的脚,三百万勇士的心头肉狼狈的摔倒在地。
“我说这不是去总部的路啊,你要带我们去哪?”老K把头探出车窗。
“去我家。”我淡淡的应到。
“你把赛丽亚带到你家干嘛?”
“当然是把她囚禁在地下室给她换上OL,洛丽塔,JK短裙,渔网袜,猫耳兔尾巴每天玩羞羞的play了!”我桀桀桀的笑着。
“你疯啦!私自拘禁CG人物是要坐牢的!”
“所以我才带着你一起呀!”我转过头看着老K的眼睛,“到时候东窗事发你就可以给我作证,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把赛利亚带到总部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稳,所以不得不让她暂时在我家住下,写造假报告你最擅长了。”
“喂喂喂你不要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好吧,我什么时候写过造假报告?还有啊,我可不会帮你作证,她在NEOPLE官网上的悬赏可是高达两千万美金,我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你一定会帮我的,因为第一如果过你不帮我,就会有一份详细的关于你如何动用情报司司长公权给空间猎人提供便利,以及你如何引诱包括我在内的二百五十一名空间警察下海当猎人的报告呈递到检查司的邮箱;第二,我已经给你的账户上汇过去了两千万美金,第三——”
“还有更吓人的吗?”老K绝望的捂住脸。
“有啊,第三就是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嘛。”我把车停在路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说得对,我们可是好兄弟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老K拍着胸脯保证道,“那么,好兄弟,我该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动用你情报司司长的能力,从‘天眼’上抹掉一个人的痕迹,从2130年7月23日,也就是昨天开始,要求‘天眼’把这个红头发的赛利亚·克鲁敏永远判定为普通人,而不是CG人物,我要确保她出现在任何一个机场,港口以及海关都不会受到非正常扣问。”
“姑奶奶你这可不是要把她关到地下室的节奏啊,你这是要私奔啊!”老K一脸痛心疾首。
“好了,拘禁也好,私奔也好,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现在带着你的窃听器,立刻滚去‘天眼’总部。”我打开车门,一脚把老K踹下车。
“穿这么短的裙子还要踹人不怕走光啊!”老K愤愤不平道。
我给麻醉枪装上弹药。
“姑奶奶这一脚踹的真是让人倍感亲切求之不得三生有幸啊!”老K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没了老K的聒噪,车厢里只剩下我和赛丽亚了,安静得有些异常。我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即便身为女人,也不得不感叹这副神造的样貌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可是此时她却在不断地发抖,像是掉进猎人陷阱的兔子,那双玫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你别怕,我不是那些变态咸湿的大叔。我带你回来,是因为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四
“嘿一咻!”我用力地挥舞着锄头,很快地面上就露出一个铝合金保险箱。而赛丽亚在确认我没有恶意后,正在饶有兴致的观看我收藏的手办。
“这个是我!”她兴冲冲地从屋内跑出来,举着一个她自己的手办给我看。
“对,鹤屋通贩淘来的,赛丽亚·克鲁敏旗袍Ver.1/7手办,可脱衣哦!”
“......”
我从泥土里把箱子拿出来,抹去上面的浮土,输入密码,打开箱子。一排排美元码的整整齐齐,都是我这么多年存下来的积蓄。自从看了钢骨的超能力,我就越发觉得把钱存进银行不靠谱,所以才有了这个箱子,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大用场。
“我们这是要去哪?”赛丽亚蹲在我旁边看着白花花的钞票。
“去乌干达,非洲的一个国家,不是很发达,天眼系统还没有覆盖那里。我们可以在那里包下几亩地种植棉花和咖啡豆,碌碌无为的过后半生。”我把钱装进旅行袋。
其实我对老K说了谎,我并非要把赛丽亚囚禁在家里,而是要带着她逃亡。
虽然我是行动组的成员,不负责善后组的业务,但干了这么多年,对于CG人物的善后处理也有所耳闻。
善后组的处理方式一般分为两种:文处理和武处理。文处理是指对抓到的CG人物进行洗脑,说白了就是进行脑部电击使他们忘掉所有来到现实世界的全部记忆,然后再用粒子加速器送回到原来的ACGN世界。虽然现在的洗脑已经人性化了很多,会提前进行麻醉处理,但不同于治疗普通精神病人的mECT只需电击1分钟左右,洗脑处理通常要持续电击十几分钟,而且电流量很高。所以即便是进行过麻醉,依然有很多CG人物会因为电休克而弄断自己的骨骼甚至脊柱。武处理嘛,很简单,直接杀掉,这是大多数便宜角色的处理方法。
很显然,无论赛丽亚最后是被进行文处理还是武处理,结果都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好了,我叫了守约约车,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们家很准时,而且不跟天眼联网,我们的行踪不会被泄露出去。我租了一艘货轮,他们专门把大陆的旧衣服运到非洲去卖,我们就住在船舱里漂洋过海。乌干达还有很远,接下来二十多天都会很辛苦,你还有什么想办的事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赛利亚歪着头问道。
“因为我也是三百万勇士的一员呀,虽然没了你游戏会很无聊,但是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大喊救命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你也是一个活活生的人。所以我不想把你送回去,送回那个你只会重复说几句话的游戏世界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你!”赛利亚盈盈屈膝行了一个公主般的礼节。
就在这时,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接我们的人来啦!”赛利亚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跑去。
“别动!那不是接我们的人,我给司机的定位不是这里!我们......暴露了!”冷汗沿着我的后背直流。
作为一名资深空间警察兼空间猎人,住宅的隐蔽性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每一次执行任务,都会触及一部分阿宅的利益,阿宅报复空间警察和空间猎人的新闻不止一次吵上热搜。我在距这里两个街区的位置,还租有一套公寓,作为表面上的住所,知道我房子真实位置的人只有老K一个。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谁?
我把赛利亚安置到储物间,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可视电话里,老K正猥猥琐琐地东张西望......
“妈的怎么是你!”我没好气地打开门。
“我来给你送东西呀!”老K一脸贼相,“这是我让技术组的新人偷偷给你做的假护照和身份证。”
“我靠,你不是玩我的吧。”我看着手上的假证件,我的名字叫做霞之丘诗羽,而赛丽亚的名字叫做五河琴里......
“哪能啊,我说我两个朋友喜欢cosplay,新人才给我做的,不然哪那么容易。”老K无奈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要跑路?”我把证件收起来小心的放进旅行袋。
“你一说动天眼我就猜到了,我可是情报司司长啊,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老K笑的不可谓不淫荡。
“你不会说出去吧?”我狐疑的看着他。
“我是那种会出卖兄弟的人吗?话说你家地下室在哪呀?我也想看赛利亚穿猫娘的样子。”老K又露出男儿本色的潜质。
“好了你可以滚了,赛利亚的猫娘装扮只能给我一个人看。”我把老K推了出去。
“别呀,有妞不一起看算什么兄弟!”老K一脸义正言辞。
我沉默着给麻醉枪装弹,老K一溜烟跑了。
五
黑色的奥迪A6行驶在公路上,我和赛丽亚一起坐在后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乌干达有DNF吗?”
“估计没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好。”
“你不喜欢DNF吗?”
“一点都不喜欢,那里有很多怪物,而且动不动就要毁灭阿拉德大陆。”
“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呀,这里很好,没有战争,也不会有人要毁灭世界,还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和好玩的地方。”
“抱歉,乌干达没有我们国家发达,那里可能不会有这里这么好。”
“没事呀,只要不回游戏里,去哪儿都行。”
我看着那个女孩眸子里闪耀的光芒,充满了对自由和未来的向往。其实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对游戏世界很是向往,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从新手村出发,一路升级打怪,领悟超位魔法获得传说装备,最终打败巨龙拯救公主。
可是等真正遇到了CG里的人,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世界。
“你不觉得能够驾驶MS战斗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我曾经问过阿姆罗·雷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我刚考上空间警察,还是个新人,组织安排我参观学习对灾害处理流程。正好赶上阿姆罗·雷被遣返CG世界,我兴冲冲地跑去面见了这位大英雄。那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浑身被黑色的束缚带捆着,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足以麻晕一头公牛的麻醉剂已经注射完毕,可这也仅仅只能让这个年轻人肌肉保持松弛,电击师正在给仪器做最后的调试。据说捕获他的时候出动了两个队的特警,为了逃跑他甚至拧断了自己的胳膊。
“你没有经历过战争吧?”双目无神的阿姆罗·雷扭过头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一年战争’里死了多少人吗?30亿。你只觉得驾驶MS飞来飞去很酷,可在我们的世界里,更多的还是没有未来的普通人。”
说罢他就合上眼不再理我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麻药起效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的鸿沟是如此之大,大到整个银河系也填不下。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善后组参观过,一年后分流填表时,相较于构建无孔不入世界的情报组和冷血无情的善后组,我最终选了行动组。这样的话即便让我去抓他们,我也可以选择稍微柔和一点的手段,算作是我整个人最后的温柔。
“对不起。”我看着赛丽亚说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疑惑地问道。
“一直以来我都在抓捕你们这些发生次元逃逸的CG人物,虽然我没有直接对你们进行善后处理,但其实我也是刽子手的帮凶。”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啊,你其实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维持你所在世界的安全吧。”赛丽亚给了我一个拥抱。
女孩的发梢上传来淡淡的檀木香,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美好的让人想要沉溺。
可是巨大的恐惧却在我心里炸开,因为透过她背后的车窗,原本应该热闹的街市突然变得空无一人,静的让人想要尖叫——他们清场了!
“你是谁?!”我迅速抽出麻醉枪瞄准司机的后脑,厚重的防弹玻璃腾的升起,阻隔了我和司机之间的距离。
“行动组赵乔辛,2125级,位置是多面手。前辈我知道你被赛利亚控制了心智,别担心,很快就把你们送到总部,到时候你就会清醒了。”司机扭过头灿烂一笑。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好着呢!”我气得一拳捶在玻璃上,可是司机闻所未闻,车门也被锁了,我用枪柄去砸车窗,不出意外,车窗也是防弹玻璃,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明明刚才还在说要带她远走,可还没出国就被发现了,被带到总部的话,赛丽亚一定会被强行洗脑,最差还会被直接处决!我害怕的发抖。
这时一双手按住了我,那双手传来的温暖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让我来试试吧。”赛利亚接过我的麻醉枪,淡绿的光辉在车厢内浮现,复杂的魔法阵在枪身上显现,“好了,你现在试一下。”她重新把枪递给我。
我将信将疑的朝车门开了一枪,巨大的威力直接打掉了半个车门。顾不上心里的惊讶,我抓紧赛利亚手,“要跳了!”
我和赛丽亚狼狈的滚落在地上,我立刻拉起她往死角跑去。
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一般来说能做到清场能力的往往是一个队以上的人数,也就是说至少有150人包围了我们,这150人,由观察手,狙击手,突击手,多面手,破坏手,封锁手,支援手和联络手组成。
我从旅行袋里拿出一沓钞票扔向天空,随着一声枪响,钞票四处飘散。是橡皮弹,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们不会动用实弹,但是如果他们认定赛利亚会对我造成生命威胁,一定会启用实弹。平日里无数次完美配合的阵营现在用到了我身上,真让人苦不堪言。
“害怕吗?”我拉了拉赛丽亚的手。
“不怕,赫尔德比他们吓人多了。”赛阿丽亚甜甜的笑了。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突出重围吗?”我无奈道。
“我可以画一个封印武器的魔法阵,所有魔法阵范围内的武器都会失效,但是范围只有50米。”
“军用麻醉枪的射程只有40米,布网枪的射程有15米,但橡皮弹射程能到达到80米,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挨得住橡皮弹,就能逃出去。”
“我们能挨得住橡皮弹吗?”
“挨不住也得挨,咬紧牙,忍住疼,只管跑,我先冲。”我捡起地上的铁皮垃圾桶盖递给她,“用这个挡住要害部位。”
“我先冲。”说罢她已经冲了出去,绿色的魔法阵在她脚下展开,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器械都停止了运转,冲锋车无法启动,布网枪卡壳,麻醉枪失效,天上天下只剩那个女孩在奔跑,火红的发稍在空中跃动,她的小腿笔直而纤细,像是涉水的精灵。
我看着手中她递还给我的垃圾桶盖无奈的笑了,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人家跑起来那么美,我跑起来手上提着个垃圾桶盖......
六
雨无休止的下着,天像是漏了。
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恨死这鬼天气了,因为能见度太低了,没有了天眼的加护,会给我们办案带来极大的困扰。但是现在我由衷的感谢上帝,托他的福,我们这两个逃犯才能逃过天眼。
我带着赛丽亚鬼鬼祟祟的来到老K的秘密住处,和我一样,老K也有明处和暗处两套房。暖黄色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屋内传出熟悉的猫屎咖啡的味道,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掉头就走,因为虽然我也是个猫奴,但是对于猫屎咖啡却一点也欣赏不来。然而此刻我却觉得有种令人晕眩的幸福感。
老K是谁?情报司司长,我的顶头上司之一,拥有天眼内部数据篡改权的三巨头之一,无数次生死出勤的结果都在阐明一个道理,没有了老K就相当于没有了眼睛,而反过来说,有了老K就相当于拥有了全国每个人的一切信息,只要你的任何一个设备处于联网状态,亦或是你处在任何一个卫星或者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老K都能找到你!虽然这个男人酷爱猫屎咖啡,喜欢女仆装和猫娘,还经常满嘴跑火车......但是只要有他在,没有一次次元逃逸的CG人物能够逃走!
我一把推开门,“老K,你得帮帮我!”
不同于以往贱兮兮的表情,老K只是端着咖啡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过了许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小北,你真的觉得去了乌干达就能逃的过天眼的监控吗?”
“你监听了我!”我毫不犹豫地举起枪。
“我监听每一个人,尤其是当这个人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的时候。”
“你疯啦!她只是个没有攻击能力的使徒!”
“没有攻击能力?根据今天传来的线报,她只是对一把没有破坏能力的麻醉枪进行了附魔,那把枪的威力就能打碎防弹车的车门,而且一个魔法阵就能让范围内所有器械失效。换句话说,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把一枚核弹改造成氢弹,也可以徒手拦下一枚氢弹。”
“你知道的,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只是咖啡厅里一个勤勤恳恳的服务员,没有一次伤人的情况出现。”
“小北,你还不明白吗,伤不伤人和有没有伤人的能力是两码事,如果猫咪也和狮子一样长着獠牙和利爪,那么无论它会不会伤人,人们都会把它关进笼子里。对于我们来说,她们始终是从异世界而来的长着獠牙和利爪的狮子呀。”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撒谎说赛丽亚控制了我的心智?”
“根据NEOPLE官网的最新消息,她的赏金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万美金,这意味着如果是你诱拐了她,我们将会对你进行起诉,裁决结果很可能是你要吃一辈子牢饭。”
“你应该知道的吧,如果赛丽亚背负上控制我的罪名,她最后有可能会被处决!”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怎么样,小北,我只在乎你。”老K抬起头用一种伤感的眼神看着我。
“够了!我现在就带着她走!”
“不再坐一会吗?我知道你不喜欢猫屎咖啡,所以给你冲了埃斯梅拉达,毕竟接下来你可能没有闲工夫喝咖啡了。”
“不用!你知道的,我一点也不懂咖啡。”我拉起赛丽亚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
“小北,尽情的逃吧,在我......抓到你之前。”老K端起桌对面那杯纹丝未动的埃斯梅拉达一饮而尽。
屋外依旧,大雨滂沱。
七
我费力的掀开下水井盖,沿着扶梯攀下身去。
“你回来啦!”赛利亚迎上来抱住我。
“恩,我买到了下个星期的口粮。”我伸手摸摸她的头。
距离上一次见到老K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了,我带着赛丽亚逃进了下水道避难,毕竟这里是唯一一个能够躲避天眼的地方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剪短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而赛丽亚则把头发染成棕色,我们一星期出去一次,在附近的商店里购买足够一星期生存的食物和水,然后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
虽说是下水道,但是排水系统做得非常好,空间广阔到足够四辆卡车并排通行,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阳光照进来,水道两旁还长有不知名的野菜,可惜不能吃。
除了我们以外,这里还聚集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拾荒者,他们中有的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我们谎称是一对来自大学的导师和研究生,研究方向是市政工程,为了改进城市规划,所以住进来调研。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不仅没有怀疑,还积极地给我们提意见,虽然都是些诸如清污扇噪音太大,不通自来水,光线差之类特别搞怪的意见......为了不暴露身份,我和赛丽亚现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还要带着本子四处游走,记录下水道居民们的宝贵意见......
“都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都准备好了,就差我们两个了。”赛利亚把我买回来的日用品一一摆放整齐,然后牵起我的手,“走吧。”
此时正值暖春,繁樱盛放,随着连日的暴雨,巨大的排水量冲走了下水道底部的污泥,现在流淌着的水清澈见底,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花瓣,美的近乎虚幻。下水道的居民们给这条河取了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忘川”,意思是说在暖春时节看见这条梦幻般的河流就会忘掉尘世间的所有烦恼。
昨天走访下水道的居民们时,他们非要给我们两个举行欢迎会,时间就定在今天上午,在忘川旁边举行烧烤大会。我刚才出去既是为了买日用品,也是为了买胡椒粉——那群粗心的人忘掉了最重要的材料。
“呦,博士,你终于来了。”醉醺醺的司令把手搭在我肩上,不乏有揩油的嫌疑。
我推开他,博士是下水道居民们给我的称呼,这里的人都不以名字称呼对方,只用外号。至于赛利亚,他们都叫她美女,因为她本来就很美。这个外号叫司令的家伙是个万事通,组织办的事的能力比较强,一般有什么活动都是他在操办。我没好气道,“你要的胡椒粉。”
“哎呀,真是帮了大忙了。”司令拿起胡椒粉飞快地跑向烧烤架一通乱洒,像是在练太极掌,“今天还有‘上面人’一起参加哦。”他一边给羊肉串翻面一边回过头跟我说话。
“上面人?”我警觉地摸向后腰,那里别着我的麻醉枪。所谓上面人,其实是下面人的对立面。下水道的居民们称呼自己为下面人,称呼那些在地面上居住的人为上面人。在这种紧要关头,上面人的到来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恩,是三个喜欢cosplay的小伙子,说是《龙族》粉,专门来看咱们忘川上的樱流海。不过我没看过《龙族》,博士你知道什么是樱流海吗?”司令目不转睛地盯着烤肉。
“啊,我想起来了,《龙族Ⅲ》里,源氏重工的下水道内也有一条河,这个季节上面也飘着一层樱花,和忘川差不多。”我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不是吧,博士你说的那个作者不会也住在下水道吧。”司令嘎嘎嘎的笑着。
懒得理他的吐槽,我往人堆里走去,的确有三个2B青年正在舞枪弄棍。其中一个挥舞着黑色的长刀,应该是楚子航,另一个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一手一柄“沙漠之鹰”,满嘴“啪啪啪”的枪响,这个应该是凯撒·加图索,最后一个好似癫痫发作,正在面目狰狞的控制力量,没错了,这是路明非。一圈人围着这三个活宝鼓掌......
我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本以为是总部的追兵来了,紧张的不行,结果是这样的三个傻缺......连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的赛利亚都露出了笑容。
“开饭啦开饭啦!”司令站在烧烤架旁边大呼小叫着。
人群一下子散开,向烧烤架奔去。
“哎哎,你们怎么回事?这是给博士和美女办的欢迎会,人家还没吃呢,你们抢什么抢!”司令拿起铲子就往那些伸过来的爪子上拍,可是爪多铲少,他拍了这只手,另一只手就偷走一串烤肉......
我和赛丽亚相视一笑,连着两星期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地上大雨滂沱,忘川清澈见底,樱流海美丽动人,邻居们和睦友爱,似乎一切都预示着有好事将要发生。
司令又打开一桶一桶的扎啤,大家都放开了喝,《龙族》三人组也上去进行了“言灵”表演,烤肉在人群中传递,香气四散开来。
喝到正高兴的时候,司令让我上去给大家说两句,赛利亚也点头赞同。盛情难却,我借着酒劲摇摇晃晃的走到高台上,“在这段调研的日子里,我和美女受到了大家的照顾,大家的这份恩情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将来新一轮的城市规划一定会把大家的困扰通通改善!”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赛利亚也在人群中鼓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子航”走到赛利亚身后了,像是要和她碰杯,他的左手举着一杯啤酒,右手负在身后。只见他距离赛利亚越来越近,忽然猛地举起右手,他的手中握着黑色的刀柄!
“赛利亚!”我惊得大喊。我和赛丽亚约定过,除非是在特别危机的时刻,不然不会以本名称呼对方。
不愧是赫尔德最后的使徒,赛利亚一个俯身匍匐在地,刀刃卷席着风声从她头顶呼啸而过。我立刻摸向后腰,但是还没等我摸到枪柄,“路明非”一个虎跳直接跑到我身后锁住了我,军用格斗术!没等我挣扎开,“凯撒·加图索”的“沙漠之鹰”响了,一只麻醉剂打在了我的胳膊上。我的意识迅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淡绿色的魔法阵在赛利亚脚下展开,“凯撒·加图索”的麻醉枪失效了。“赛利亚,快跑,去码头!”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码头是我和赛丽亚约定的暗号,指的是忘川的尽头,那里连着海,有一艘管道清洁工用的小艇泊在那里。我们曾计划着乘坐那艘小艇逃跑,但是因为航程有限不得不取消这个计划。现在那是唯一能够逃离这里的交通工具。
麻醉剂终于抵达了我的中枢神经,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八
我叫赛丽亚·克鲁敏,精灵转生的人类,居住在艾尔文防线,我拥有残缺的远古精灵记忆,所以我知晓阿拉德大陆的全部历史。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无数次足以灭世的灾难曾降临在阿拉德大陆上,但是都被一队又一队的冒险家阻止了。冒险家都是一些很正义的人,他们一个又一个听从我的指引出发,一步步积累经验磨练技巧,只为了迎接最终大战的到来。
但是在阿拉德大陆上生存的,更多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任何一次微小的灾难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每个夜晚,每一代阿拉德人民的怨灵的哀嚎都会从我的记忆中浮现。
要是没有出生在这样的世界就好了——我曾不止一次这样奢望。
三年前的中元节,天帷巨兽打破了次元壁,我沿着那条缝隙逃亡到这个世界。不管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不要再回到原来那个噩梦般的世界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新世界很好很好,这里没有魔法和巨龙,没有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也没有正义的冒险家。名为电的奇妙能量沿着线缆传递到每个人的家里,所以即便是在夜晚,这里也充满着五颜六色的光;名为汽车的小铁盒载着人们飞速在城市间穿行,比马车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各种各样的美食也让我眼花缭乱。
我在一家女仆咖啡厅找到了份做服务员的工作,店主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阿婆,整天把自己打扮的精神焕发。她说我的底子很好,正好她们家却少一位精灵系的女仆,让我把头发染成精灵绿,就可以留下来工作。我当然一口同意了下来,为了表示自己很能干,我还毛遂自荐的告诉了店主我也会说精灵语。不过店主摇摇头说这里的客人只会说人类语,听不懂精灵语......
凭借着出众的外貌,我的业绩水平直线上升,每个月可以拿到很多提成。在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去茶颜悦色点一杯风栖绿桂,一边慢慢品尝,一边看着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我还喜欢迪士尼乐园,因为工作人员总是会邀请我乘坐花车,他们说我不用打扮也像个精灵,可以帮他们把花车游行举办的更好。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安逸下去该有多好,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还有我的天敌——空间警察和空间猎人。那天我照常上班,店长走过来跟我说店里来了一位难缠的客人,对店里的女仆都不太满意,让我去接待。那是个高个子的女孩,梳着清爽的马尾,一副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势。我走过去给她倒水,可是她马上就认出了我的身份,并且准确的报出了我次元逃逸的时间。
我的天敌来抓我了!
我大喊着救命跑了出去,正好赶上一架飞船从天而降,那个猎人不得不放弃我转而应对那架飞船,我才逃过一劫。我回去后立马染了头发做了发型,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接着在那间店做服务生。可是第二天那个女孩又来了,又一次认出了我,三年的流亡生涯终于要结束了,我被空间猎人抓到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没有被送到空间警察署总部,那个女孩说要带着我逃亡,她从家里挖出一整箱钞票,连地点都想好了,要带我去乌干达。她说那里没有天眼,我们可以包几亩地一起种棉花和咖啡豆。
我们还没有逃到船上就被包围了,逃出重围后她带着我去向她同事求助,可没想到她的同事就是那个指挥警察来抓我们的人。万般无奈我们只能躲进下水道,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下水道里竟然有不少人居住,简直就像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我们谎称来调研下水道的规划,白天一起走访居民们,晚上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更像是一对亲姐妹。这里的人虽然很穷,但是大家都很热情,所以在这里生活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们甚至还要给我们举办欢迎会,我看着她醉醺醺的走上前去发言,脸色因为酒精的熏陶变得红扑扑的,好像真的是前来调研下水道的博士生导师。就在这时,她突然喊我的名字,我立刻知道是我有危险,马上俯下身去,一柄黑色的刀从我头顶呼啸而过,直接削去了我一缕头发。我抬手,淡绿色的魔法阵立刻展开,可还是晚了,那只麻醉剂已经注入了她的身体。“赛丽亚,快跑,去码头!”这是她昏过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我驾驶着小艇漂浮在茫茫海面上,突然间想起之前读的书中有一句话是说世界漫漫,一往浮生,何以为家?
而我的最后一个家,刚才已经被人拆散了。
我很害怕,不是因为刚才那把刀差点要了我的命,也不是因为我会被送回游戏里,而是害怕她会因为我的事被判刑。
天渐渐黑了,我从一处浅滩登陆,戴上口罩和头巾,沿着摄像头照不到的小路前行。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老K。
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出来,屋内传出熟悉的猫屎咖啡的味道。我推开门,老K正在研磨咖啡豆。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来啦,进来坐吧。”
“你在等我?”我狐疑的走进去坐到他对面。
“线人给我看了你的行踪,你的藏匿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他指了指桌上的平板,上面是我带着口罩围着头巾的照片。
“你不害怕我?”绿色的魔法阵在我手中显现。
“有点害怕,不过你既然来找我,应该是有话想要对我说。”他把研磨好的咖啡放到我面前,“尝尝吧,这是正宗的麝香猫咖啡。据我们的调查,你这三年内一直在女仆咖啡厅工作,应该对咖啡很有研究。”
我收起手中的魔法阵,“老实说我和小北一样对咖啡一点都不懂,我们店虽然叫做咖啡厅,但卖点其实是穿着女仆装的小姐姐。店内上千的咖啡和普通的速溶咖啡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服务更周到,还可以和女仆合影。”
“......”
“你喜欢小北。”我看着老K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我也喜欢她。”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跟我宣战?”
“我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
“可以。天眼,暂时退出这所房子。”他挥手,“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说了。”
“我不能给她一个未来,但是你能。我知道你现在也在为了帮她洗脱罪名而焦头烂额,因为一旦你们检测出她并没有被我控制,她就会背负上诱拐我的罪名。但是我可以帮你作伪证,让大家都相信是我控制了她。”
“你的办法很好,但是这样的话你很有可能会被处决。你不知道,CG人物在我们这里,怎么说呢,是没有人权的。”
“无所谓,只要小北可以无罪释放。”
“我向你保证,在让小北无罪释放发同时,会最大限度的维护你的利益。”
“好了,现在你可以让天眼继续监控了,接下来我们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小北。”
九
“医生,她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跟我们说话了,每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今天早上我去叫她起床,她的手腕上还有被刀割的痕迹,这可怎么办呀!”
是妈妈的声音,我慢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弘雅医院的就诊室里,妈妈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医生哭诉着。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小小的,胳膊也很细,我扭头去看医生桌子上的台历,时间是2116年4月25日。
我想起来了,我还是个初中生。
只听医生说:“你先不要担心,这种情况的孩子在我们这里治好的也不少。要不你给她做做思想工作,住院接受一下系统的治疗。”
妈妈又说......医生又说......
渐渐地我听的不耐烦了,推开门就走了,妈妈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我也懒得理她。
回到家后我又把自己反锁在屋内,果不其然隔着门又能听到他们的吵架声。真烦,要离婚就干脆点直接离,每天没完没了的吵。
现在回想起来,从他们开始吵着要离婚开始,我的房间就变成了他们的禁区。我固执的坚守着这所房子里最后的“净土”,不让他们“肮脏”的手脚踏入分毫。没错,大人的世界是如此的肮脏,他们可以如此轻易的背弃曾经的海誓山盟,把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庭变的四分五裂。
我的世界里才不要掺入这些令人恶心的事情,我看着我的房间,各种限量手办整齐的摆放在玻璃柜里,周刊Jump的连载漫画齐聚一堂,墙上挂满动漫人物的海报,床上还有骑士王的抱枕,衣柜里也是游戏周边......比起他们,我情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假的故事和人物上。
我把玩着夏娜的手办自言自语。她的红发飘摇,眸若星火,正挥舞着贽殿遮那......要是能出生在你们那边的世界就好了。仗剑生死,快意恩仇,又或者变成灭世的怪物静候勇者的到来,而不是在这种扯淡的世界担心某一天父母突然离异。
烦人的敲门声响起,“小北,今天医生说可以给你做一个手术,能够让你忘记一些记忆,减轻你的痛苦,你愿意去做吗?”
失去记忆?还有这种好事?那不是意味着我也能忘掉这段时间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我也敲了敲门,这是表示我同意的意思。我听见他们在门外喜极而泣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我又一次来到弘雅医院,在护士的指导下换上手术服,躺上了手术台,护士把两个电极片贴在我的太阳穴上,麻醉师把一支麻醉剂推入我的静脉,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爸爸妈妈正关切的围着我。
“我怎么在这?”我的心里充满疑惑。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你生了病,刚才做了一个小手术,现在已经结束了。”
“这样吗?”
“不说这个了,饿了吧,我们去吃点饭吧,想吃什么?”
“香辣鸡腿堡还有可乐。”
爸爸妈妈露出狐疑的表情。
“怎么了吗?”
“你以前不吃辣的。”
“这样的吗?”我揉揉脑袋,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吃过饭回到家我发现我的房间里都是手办和漫画书,“怎么这么多小孩子玩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的。”爸爸妈妈震惊道。
“这样吗?”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把这些收拾起来吧。”
忙活了一下午,我和爸爸妈妈才把我的屋子收拾“干净”。我打开电脑,想看看班级群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陌生的开机音乐和开机动画出现,屏幕上出现一个漫画人物,“看来这里也需要清理一下。”我自言自语道。
我看着那个女孩在屏幕上跳舞,灰银色的头发,梳起高高的马尾,绿色的上衣,火红的裙摆,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一舞终了,我的脸颊上竟然布满了泪水。
她开口:“你好啊,我叫......”
“你叫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叫......”她的眼里渗出血来,慢慢变成两个黑乎乎的空洞,她的手忽然从屏幕中伸出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变得不能呼吸,我想要大叫,却喘不上气,我就要死了!
“赛利亚!”我大叫着醒来。
眼前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以及老K那张关切的脸。几个星期不见,他似乎瘦了不少,腮旁还有淡青色的胡渣。
“你终于醒了,你一直在说梦话,我听说人在麻醉后会梦到记忆最底层的往事。”他用纸巾为我擦掉脸上的泪水。
“你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抓到赛丽亚了是吗?”
“你猜对了一半,并不是我们抓到了她,而是她来自首了。”
“什么意思!?”
“现在正在对她进行最终的审判,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但是你得保证听我的话不捣乱。”
“好。”
十
审判在内厅举行,硕大的审判室内只坐有四方势力,审判团,NEOPLE公司代表人,负责佐证的情报司,以及被围在正中央的赛利亚·克鲁敏。为了封印她的能力,她的手腕上被套上了厚重的脉冲手铐。
我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抬起头对我甜甜一笑。
老K拉着我在观众席坐下,情报司所请的律师是经常上法律节目的“名嘴”陆伯庸,人送外号“陆三寸”,意思是说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把死马说活。有他在,赛利亚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危险。
可是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陆三寸不仅没有把赛利亚的罪名洗脱,反而越加越重!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赛利亚·克鲁敏对顾小北进行了精神控制,才导致她的一系列异常行为吗?”审判长问道。
“是的,尊敬的审判长。”陆三寸回答。
“你放屁!我根本就没有被控制!”我冲上去大喊道。可是很快就被警卫按倒在地。
“可是顾小北并不这么认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审判长又问道。
“请允许我提供第三个证据,这是由天眼捕捉到的赛利亚·克鲁敏在自首时与情报司司长的对话内容。”陆三寸按下播放按钮。
“
......
‘你为什么会来自首?’
‘因为没有了顾小北,我逃不掉了呀。’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会协助你。’
‘因为我控制了她的心智。’
‘那为什么不试着控制一下我的心智呢?’
‘我一次只可以控制一个人。’
......
”
这是一段虚假的对话!或者说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扭头去看老K,他把食指虚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我又扭头看向赛利亚的方向,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背着我制定了这个计划,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NEOPLE公司对此有什么意见?”审判长再次提问。
“这是我们对赛利亚·克鲁敏的设定页,她并不具备类似蛊惑或者控制人心的能力。”NEOPLE公司的代表给予了有力的回击,作为他们公司旗下的CG角色,如果赛丽亚被判定有罪而处决的话,他们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两方都有确凿的证据,审判长一时无法做出判断,审判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审判长大人,能否允许我发言?”是赛丽亚。
“物证,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审判长扶了扶眼镜,作为CG人物,赛利亚是没有人权的,只能算作“物证”。
“控制人精神的能力是在来到现实世界后我偶然习得的,我也的确对顾小北进行了精神控制,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和她进行近距离接触,这样我就能解开控制。”
审判长看向老K,老K站起来说道:“厅内已经布置好了脉冲发射器,如果赛丽亚·克鲁敏有任何异动,可以随时限制她的能力。”脉冲发射器,一种超级昂贵的天价军用设备,专门用来对付能力过于强悍的次元逃逸的CG人物。
审判长点点头,“打开她的手拷。”
赛丽亚站在人群中间,伸开双手,像是在等着我扑向她。我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终于进入了她的怀抱。“别哭呀,你知道的,我是逃不掉的。”
“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不知道你的游戏ID呢?”
“河南三区,重霄·弹药专家,山月的踪迹。”
“山月的踪迹?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经常喜欢跑到新手村来看我的满级女弹药。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她把我揽入怀中,淡绿色的魔法阵在我们脚下展开,淡淡的暖意传遍全身,舒服的让人想要睡觉。
我们逃进下水道的第一天下了好大的雨,又没来得及买生活用品,她也是这样抱着我给我取暖。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啦。”她踮起脚尖摸摸我的头。
“尊敬的审判长大人,我已经解除了对顾小北的精神控制。”她放开我转向一旁,警卫走过来又给她带上脉冲手拷。
“顾小北,你能回想起被控制的时候的事情吗?”
“是,尊敬的审判长大人,我想起来了全部经过。但是,在赛利亚·克鲁敏控制我的这段时间内,并未指使过我伤人、杀人以及掠夺他人财物等违法行径,并且始终以朋友的方式对待我,请在进行判决时考虑到这一点。”我静静地站在一旁。
“尊敬的审判长大人,考虑到赛利亚·克鲁敏在次元逃逸的三年内并未作出违法行为,也并未导致人员伤亡,请求对其不做处罚,遣返游戏。”陆三寸说道。
“尊敬的审判长大人,NEOPLE公司在近三年已经承受了足够大的损失,希望能够尽快将赛利亚·克鲁敏送回游戏中去,保证游戏的正常运营。”NEOPLE公司的负责人也说道。
“应允,对CG人物赛利亚·克鲁敏进行无罪遣返,即刻执行。”审判长敲下法槌。
“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在经过我身边时,赛利亚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忍不住跪坐在地,泪如雨下。
十一
时间转眼到了2032年11月10日,距离赛利亚被遣返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
由于我当时在审判厅内的出格举动以及作为空间警察的失职,审判长判处我进行长达一年的留院察看。这期间老K每天都来看我,变着法给我送饭,我被他喂得长胖了不少。
老K对我说可以在闲的时候写检查,他可以帮我转交给上头,说不定能让我提早出院。但是我懒得写,于是老K就每天模仿我的笔迹写检查往上头交,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我只用了半年就被放了出来。
出来后我就借着训练的名义去25级的训练场把那个叫赵乔辛的后辈打成了猪头,虽然我也去情报组问过那天的下水道三人组是谁,但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但这难不倒我,我偷偷溜进老K的办公室用总机查出了那天的出勤记录,趁着天黑套着麻袋一个一个打。尤其是那个cos路明非的,最可恨,我上去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大仇得报,我就辞了职,毕竟经过赛丽亚这件事,我再也没有了抓人的动力。
老K曾想把我调到他办公室做专职秘书,被我一口拒绝了,这家伙绝对是想让我每天都穿OL给他看。现在他每天都往我家里跑,说是我住院这半年做饭做上瘾了,一天不做就手痒。我也懒得拆穿他,只要他不在我家喝猫屎咖啡,我也不介意房子里多一个厨子兼清洁工。
后来我又去了赛利亚打工的那家女仆咖啡厅,女仆们都很怕我,老板阿婆也不是很待见我,毕竟那段每天都有好几个空间警察坐店的日子让生意不好做了很多。
下水道的居民们倒是不怕我,在我说了我和赛利亚的故事后还纷纷夸赞我有血性。所以我经常下去和他们一起喝酒烤肉,大家坐在一起吹牛打屁,吵吵闹闹的,一点都不寂寞。
老K最近正在忙着起草《ACGN领域角色人权保障法》,来我这的次数少了许多。听说大致的模板已经做出来了,正在动用各方面势力推动实行。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平时贱不兮兮的,可一旦认真起来,还是挺有魅力的。
我从下水道回来,发现门开着,老K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忙东忙西。
“你还真准备给我做一辈子饭呀?”我倚在门框边看他。
“你还有脸说,给你请了做饭的老师,人家还没进门就被你打跑了。”老K一手提着大葱,一手掐着腰。
“别搁那话多,”我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今天要吃江米酿鸭子。”
“姑奶奶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啊,净挑好的吃!”老K脱下围裙就往外走。
“哎哎,你去哪?”
“不是要吃鸭子吗?我不去买你去啃着鸭屁股吃?”
我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笑了。
其实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小时候父母离异,我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导致我一直对爱情没什么想法,因为在我看来,誓言是可以被轻易违背的,就像我父母那样。所以这些年老K对我的好,我始终没有办法接受。可是许多年过去了,老K还是那个对我很好的老K。
未来几十年也会是这样吗?我忍不住想。可没人能知道以后的事,今天的“临门一脚”给了我答案——人总不能在黑暗中生活久了,就拒绝光吧。而且老K从来没有给我承诺过什么,他只是默默的陪在我身边。这样或许也挺好。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老K又从门外跑了回来把我揽在怀里。
“怎么了?”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
“对不起。”
“恩。”我知道他是在说赛丽亚的事,但是我不怪他,我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老K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
“不过有些事总是要过去的,我听说前几天DNF更新了新版本,这是她回去后游戏第一次进行版本更新,好多老玩家都回去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老K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做出选择,在虚无缥缈的游戏世界和有血有肉的现实世界之间做出选择。“好啊。”我轻轻地回抱了他。不去看就代表我还没有过去那个坎儿,去看就代表我已经认清现实了。我和老K的对话总是这样,直白的俗语以及暗流涌动的真言。
“好。”他松开我出门了。
我打开电脑,更新游戏,背景图是我不认识的新人物。更新完毕后,我登录QQ,选择河南三区,登录角色山月的踪迹。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以及——
“你终于上线了,小北!”赛丽亚提起裙摆盈盈行礼,一如当年她对我说谢谢的样子。
秋风瑟瑟,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或许如今我仍旧身处黑暗,但不能否认我一直在向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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