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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把收齐的数学作业抱到班主任办公室，他正坐在桌前抽烟，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杨老师，我把作业收齐了。”我说。
“哦，是夏至啊，辛苦了。”杨老师回过神来，笑着说。
“不辛苦。”我说着把作业本放在了他面前，正想要离开，被他叫住了。
“对了夏至，有点事我要问你一下。”
“什么事？”我一愣。
“听说沈渊在班里经常被欺负，是不是有这回事？”
我大吃一惊，这件事被我们隐瞒得很好，怎么会被老师知道的。但我神色未变，惊讶地说道：“杨老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我没听说过。”
“我听韩奇提起过，你知道他们现在是朋友，可能他对他说了吧。”
“哦，这个我知道，上次韩奇还去我们班找他。不过班上真没什么人欺负他，可能是平时有些小矛盾得罪他了，他就告诉了韩奇吧。您知道的，韩奇在学校里很知名，他估计是觉得他会帮自己出头吧。”我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跟他谈一下，这种话不要到处乱说，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嗯，这就好。夏至，我对你还是很放心的，你就放手做你的事情就好，我会支持你的。”杨老师看着我，恳切地说。
“谢谢老师。”听了这些话，我心里有些激动和得意。
“好了，快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好的，老师再见。”
我走出办公室，脸立刻沉了下来。真没想到那个死胖子居然敢跟别人说，那个人还是韩奇。
真恶心。我想，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韩奇交上朋友的，但是这明显对我们是不利的。
韩奇他比我们高两个年级，但是他在学校里是个传奇。不仅是因为他年年都是年级第一名，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力，参加过不少电视节目和比赛，同时，他也是经常作为学校学生代表，参加各种智力、辩论比赛，几乎全拿冠军，每周一学校的升旗仪式上，他都是作为主持人出场，学校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他。每当我看到他站在台子上，就像一个明星一样，受到所有老师的爱护和尊重，心里就嫉妒得发疯。我想变成他那个样子，做梦都想像他那样站在所有人的上面，从那双眼中看到的，一定是不一样的世界。那是我所憧憬的世界。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那个死胖子交朋友？这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里，我笑了。也许他和我一样，只是耍着他玩而已吧。别看他表面那么光鲜，实际上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我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好人。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好人，只不过是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做一个好人而已。］父亲曾经这么说过。他是个商人，曾经被自己的合作伙伴骗光了所有的钱，差点就带着我们全家自杀，当听过那段艰难的时段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这世上的人性。
［不要相信任何人，夏至，在这世上能够帮你的只有你的家人。除了家人之外，其他人什么都不是。］
［但是，同时你也要记住，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没有人能够独立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而要想让别人帮你，你就必须做一个聪明的好人，该怎么做，你要自己去想。］
我一直遵循父亲的教诲，利用各种小恩小惠，将大部分人都团结在我的身边，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而实践证明，这么做确实取得到非常好的效果，老师们都以为我是个好孩子，同学也觉得我聪明能干、乐于助人，是个好班长，这让我日益得意。
然而，我的这种自信却被那个死胖子破坏了。
一年半以前他还没有这么胖，虽然长得一般，但也是个正常的初中男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那一天，他父亲死了，他好几天没来学校，等到他来的时候，我想过去安慰他，谁知被他狠狠地推开了，他让我滚。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不论他是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从那之后，我就让所有人冷落他，欺负他，而他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也越来越懦弱。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但是现在，他和韩奇在一起，保不齐有一天他会重新站起来，那么迄今为止我们对他做的事情就有可能曝光，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一定不会。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知道，他就属于现在的位置，不可能爬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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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雨，滴在皮肤上有种冰冷的寒意，一直渗透进骨髓的深处。我打着伞走在校园里，看着身边经过的学生，他们的的脸上都带着无忧无虑的表情，年少轻狂，毫无顾忌。而我则因为太多的忧虑显得老气横秋，与他们格格不入。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正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他比我高半个头，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板寸的头发能看到青色的头皮，英俊的脸上怒气冲冲。
“你就是沈渊？”他走近我问道。
“是的，你是？”没等我问完这句话，脸上便狠狠地被打了一击，雨伞从我手中掉落在地，而我也重重地倒在地上。男似乎还不解气，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一边打他一边骂道：“你这个变态！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只能紧紧抱住头，这是我的下意识的反应，但依旧无法躲避他雨点般的拳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接着，我被人扶了起来，我睁开眼，看到韩奇站在我的身边。他推开了那个男孩。
“你干什么？”男生冲着他吼道。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韩奇说。
“你是他的朋友？”
“没错。”
男孩忽然笑了起来，“我没想到变态居然也有朋友。你也是变态吗？”
“你在胡说什么？”
“你这个朋友跟踪我的朋友，把人家吓得不敢出门，难道不是变态吗？”
我一愣，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韩奇看了看我，他迟疑了一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忙说。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奇转过头对男生说。
“误会？就知道你们要这么说，不过我有证据。”男生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一顶帽子，扔在我面前。
“这应该是你的帽子吧。”他说。
我愣住了。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的确是我的帽子，但是这顶帽子在三天前丢了，那是上体育课的时候，因为要打篮球，我把帽子放在了一旁的看台上，下课的时候就不见了。我问别人，没有人理会我，我只好自认倒霉，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我被人陷害了。
看着我的神情，男生笑了。
“我朋友三天前发现有人在她放学之后跟踪她回家，只要她出门，就一定会跟着，所以她求助我，昨天我去追你，但还是被你逃跑了，只留下了这顶帽子。我问了别人，这顶帽子就是你的。你能抵赖吗？
“你的帽子在这之前就丢了。”我说。
“哈，这么巧？你觉得我信吗？就连你朋友都不信吧。”男生歪着头看着我，嘴角挂着讥笑。
我回头看看韩奇，心沉了下去。他在犹豫。这我当然能理解，但是，我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我听说你爸爸是个为了钱陷害受害人的检察官，他自杀了是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儿子似乎更烂，居然是个变态。”
“不准说我爸！”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看不见的地狱里，浑身都在灼烧。父亲是我的禁忌，不管我怎么受侮辱，都不能说我的父亲，更何况，我现在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说你爸怎么了？有种你来打我啊。”男生继续冷笑，“你看谁会帮你。”
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他们举着伞围成一圈，冷漠地看着我，小声议论着，我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并非善意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身体，将我死死地钉在十字架上。
羞辱、怀疑、不信、蔑视，就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在这目光之下无地自容。
“变态。”有人说。
我大叫一声，转身冲出人群跑出了校园，跑到马路上。我只想远离那些如钉子般的视线，远离那些人。我不在乎路上是不是有危险，我甚至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被撞死，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
父亲，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泪流满面，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直到一道刺眼的灯光直直撞进我的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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