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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心里各种念头不断翻涌，之前在办公室听到的一切立刻浮现在眼前，没想到，没等到我想出办法从他那里找出真相，他却在这里出现了。
他怎么会在韩奇的家里？
我因为太过于震惊，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舅舅，你就不要吓唬他了，他现在可经不起你吓。”韩奇笑着说。
“我哪儿有吓唬他，我可是个平易近人的班主任，是吧，沈渊？”他看着我笑着，也许是因为对他有了防备，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感情。
“沈渊，杨老师是我舅舅，之前我没有告诉你。”韩奇对我i说。
“这，我可真没想到。”我小心翼翼地说，他们都笑了。
“沈渊，你可不要因为我是你老师，今晚连饭都吃不下了，我姐姐做的饭可是很好吃地，不吃可惜了。”
“你看看你，就会说好听的。”一个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系着围裙，却依然不损她的美貌。她也许不到40岁，但看上去更年轻一些。有一双明亮而充满活力的眼睛，韩奇继承了这双美丽的双眼。
“你是沈渊吧，好点了吗？”她笑着看着我，眼睛弯成月芽般的弧度。
“我已经好多了。”我有些害羞，小声说道。我很少和女性呆在一起，而我的母亲早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父亲，不知所踪，从此之后，我就和父亲相依为命。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与女人相处。
“那就来吃饭吧。韩奇，过来帮忙端饭。”她说。
“不等姐夫吗？”杨老师问。
“他今天又要加班，不要管他了。”
“那我也来帮忙。”
他们依次进了厨房，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手里端着盘子的韩奇再次走出来。
“来，沈渊你坐在这里。”他招呼我在他身边坐下。他的母亲和杨老师也走了出来，把手里的饭菜依次摆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沈渊第一次来，不要客气，一定要吃好哦。”韩母笑眯眯地说。
“好的，谢谢。”我依旧十分拘谨。
“你别客气了。”韩奇把筷子塞到我手里说。
饭非常好吃，我差点流泪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家常的饭菜，自从父亲死后，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吃饭自然是凑合的，经常吃泡面，或者炒个鸡蛋，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饭。
韩母和杨老师在讨论大人之间的琐事，我认真地听着，但没有任何于我相关的事情。
“味道怎么样？”韩奇低声问我。
“好吃。”我猛点头。
“那你多吃点。我一直觉得我妈做的饭一点也不好吃。”他一边说一边往我碗里夹菜。
“我做的饭不好吃你以后别吃！”这话被韩母听见了，瞪了他一眼，“小渊，我做的饭好吃还是你妈妈做的饭好吃？”她又问我。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韩奇看看我，对她说：“妈，你问这个干嘛。”
“谁让你老说我做得不好吃，难道别人的妈妈就做得比我的好吃？”韩母瞪大眼睛，佯怒道。
“妈，你还说。”韩奇似乎有些着急，但我的声音制止了他们的争论。
“我没有妈妈。”我说。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和谐、宁静的气氛里似乎参杂了什么杂质，使一切都变了味，变得苦涩、干瘪。在那一瞬间，我的原形毕露，仿佛脱去盛装的小丑。
“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韩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说。
“没关系的阿姨，我已经习惯了。”我说。但看起来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气氛还是冷淡了下来。韩母有些尴尬地看看我，又看看韩奇，韩奇白了她一眼。他们母子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好。让我不由有些嫉妒。
我的妈妈呢？她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家出走，父亲只知道工作，冷落了她。这件事还是叔叔告诉我的，他说我妈妈就是一个婊子，然后他被父亲揍了……
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一次母亲的坏话，而迄今为止我都再也没有见过她。
“沈渊，你怎么会和小奇一起踢球？我没听说你们认识。”杨老师扯开了话题。
“哦，我们是在跆拳道课上认识的。”韩奇抢先说道。
“跆拳道课？沈渊你去学那个干什么？我记得你的兴趣是自然，我还以为你会上自然小组。”杨老师看着我笑着说。
“嗯，最近看到他们打拳，觉得挺有趣的。”我低着头说。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学习搞好，上次测验你的数学只考了76分，这可不行啊，小奇上3年级的时候，数学可是满分。你们现在既然是朋友了，你要多向他学习。”
“舅舅，你就别这么说了。沈渊喜欢跆拳道，他很努力地在学，你干嘛打击他的积极性。”
“是吗？但我觉得他还是要多学习，这样吧沈渊，以后放学你旧到我办公室，我帮你补习数学怎么样？”
“我……”我看看韩奇，他似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接口道：“那这样吧，我来帮他补习，我会让他考好的。”
“可是小奇你也要学习吧。”韩母忽然说，她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原先的温度。我直到这种眼神，那代表的是怀疑与拒绝，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私下里会对韩奇说什么。
［那个孩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要离他远一点。］
就像其他人一样。
“妈妈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韩母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只是觉得你现在也是个孩子，怎么有本事教别人呢，这种事情还是让老师做比较好。”
“对啊，小奇，你今年已经是5年纪了，明年要上初中，你自己的功课都学不完吧。我看沈渊还是我来给他补习吧。”杨老师说。
韩奇有些不高兴，沉下了脸，但杨老师很快将话题又扯开了。我味如嚼蜡地吃完剩下的饭，立刻就告辞了。原本这里就不应该是我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韩奇送我出了门，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看上去跟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
韩奇家住在一个花园小区里，此时天色已晚，灯光璀璨，小区里充满了冬夜的宁静。我们一起走到小区门口，他站住对我说：“以后我教你数学吧。”
“那会耽误你吧？”我说。
“根本不会，我正好可以复习以前的知识。还是说，你觉得我教不好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怕你妈妈不高兴。”
“你不要管她，她就是因为这样，我以前才会被欺负。”
“你被欺负？”我惊讶地看着他。
“是的，在三年级之前，我和班上的同学处得都不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但是三年级之后就突然全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被孤立了，我以前的朋友在一起说笑，但我一过去就会散开，我和他们说话，他们就会用看异类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大笑着走开。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告诉我妈，她也只会说不要和他们玩，因为他们都不是好孩子。她根本就不理解我的感受。”
“那后来呢？”他停住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我就在球场上认识了别的班的人，很奇怪的是，他们很容易就接受了我，和他们在一起我也很开心，而且我们的队伍慢慢多了起来，到后来，班上的同学又重新接纳了我，反而是那些原来故意找我茬的人被孤立了。所以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不能变成那些欺负人的人，也不会让这种事在我身边发生。那时候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我想，你会理解我的感受吧。”
“我当然能理解。”突然之间，我激动起来，我没想到优秀的他也曾经有这样的经历，我当然能够理解他的那种深刻的孤独，因为那是我一直在品尝的果实。不论我们的外在条件相差多少，但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们是心灵相通的。
“所以，我们成为朋友吧。”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握住了那只手。
我们相视而笑。
不知哪一辆车的灯光将我们照亮。
我回到了黑暗而冰冷的家里，在这里没有人迎接我，没有人给我做饭，也没有人告诉我，不可以和坏孩子玩。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我也可以有朋友。我为此而激动得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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