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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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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告诉我，人生是有意义的，只是它隐藏在灵魂的深处，你必须要不断地去寻找，可能穷尽一生才能找到。
他错了。
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过是想荒野中的杂草，随便地被飞鸟抛在这个世界上，发育、成长、繁殖、死去，度过毫无希望的一生。所谓的意义，只是人类为自己找到的生存的理由，因为人类很脆弱，需要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为自己的冷酷无情披上华丽的外衣。
而父亲，他始终坚信人类美好的一面，一直正直、诚实、善良、积极地活着，直到他被那些卑鄙无耻的人类谋害。他们在他生前一直赞颂他的各种美德，称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的人，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但是最终，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诬陷了他，把他逼上了死路。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当我放学回到家里，看到的却是父亲挂在半空依旧还在晃动的尸体。那些警察说我父亲是个贪官，我不相信，他是这世上最诚实的人，也是最正直的检察官，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善良的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却留下了，卑鄙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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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上学的时候，班上总有一些男生开朗、外向、顽皮，深受老师和学生的欢迎，他们要么担任班长等职务，要么就是学生间的领导者，非常具有人气，学生们也乐于听他们的话，他们被称为风云人物。而那些他们讨厌的人，所有人都会不客气地踩上一脚，而不幸的是，我就是他们所讨厌的人。
“你竟敢说不去？你这个死胖子！”不停地用脚踩我的是夏至，他相貌清秀，学习好，嘴巴甜，在老师面前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但是在我面前却恶毒如魔鬼。
“就是，当自己是谁了，居然敢反抗。”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他们是夏至的亲随，只要是夏至说的话，他们都会遵照执行，不论是那命令是多么的不切实际。这次的事件是因为夏至想让我去老师办公室偷一本漫画书。那本书是林响的，他在数学课上偷偷看，被老师收走，他便求助夏至，而夏至则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了我。
“说，你到底去不去？”夏至踩着我的头问。
“我去。”我低声说。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听着，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那本书，不然，我就把你地衣服脱光，扔到女生堆里去。”夏至对我狞笑道。然后他不再理我，对他们潇洒地说：“我们走。”
“蠢才，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是，看他那个样子，胖得像猪一样。”
“听说他爸爸是自杀的，一定是受不了他了吧。肥猪。”
他们渐渐走远了，我抱着头倒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我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打起精神来，朝着你的理想去奋斗，不要怕任何艰难险阻，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光明正大的，男子汉就应该挺起胸膛做人。
但是，父亲，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我，我没办法变成你那个样子。我没有那么坚强。现在我真的好想，好想杀了他们。
我在卫生间冲洗了头上被夏至踩到的地方，然后发现额头上破了个口子，鲜血流了下来，被水一冲，痛得我打了个哆嗦。我按住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身后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班主任杨老师，他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头上流血了？”
“我，我不小心磕到了。”对老师绝对不能讲实话，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看似单纯地学生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最多会认为这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没有人会真的当真。
“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杨老师说着，俯下身看了看，说：“去我办公室吧，我那里有创可贴。”
“好的。”是个好机会，我想，也许我能找到那本书在哪里。
杨老师带着我朝办公室走去，一路上，他都在问我的学习、我的生活，似乎不这么问的话就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尴尬，在我和这个年轻的老师之间蔓延。
“老师，你是刚毕业的吗？”我突然问。
“是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你上过大学了？”
“对啊。”
“大学好玩吗？”
“怎么说呢？虽然那时候我们总觉得大学生活很无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地方的。怎么？你现在已经想要上大学了吗？你还早呢。哈哈哈哈。”
“我想上大学。”我说。我的父亲曾经给我讲过他上大学的事情，那些连绵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书架、青春洋溢的学生以及在河边讨论着国家的兴奋的青年。那是光彩夺目的生活，足以照亮我现在的黑暗。
“哦？你想上什么大学？”
“清华。”我毫不犹豫地说。父亲就是从那里毕业的。
“那你上了清华要学什么专业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犹豫起来，毕竟我才13岁，以后做什么工作这种事离我还是太远了。
“那你要好好想想啊。”杨老师笑了起来，只是那张脸上隐藏着一丝阴影，但我没有发觉，我还在为自己突然找到的理想而兴奋。
做人应该有理想。父亲曾经这么说。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
杨老师的办公室就在办公楼的三楼，正好对着我们班，他曾经开玩笑说：“你们都不要捣乱啊，我在对面看着你们呢。”
此时已经放学了，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杨老师在给我找创可贴，我则四周看看，偷偷朝数学老师的办公桌看去。它就在杨老师的办公桌对面。但遗憾的是，桌子上没有。
“找到了。”杨老师说着，举着手里的创可贴，看上去有些傻气。我不情愿地走过去，让他把创可贴贴在额头。
“沈渊，你是不是该减肥了，你看脸上都一层油光。”杨老师笑呵呵地说。
我嫌恶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上面的肥肉已经绷紧了原本应该宽松的校服袖子。一年前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开始暴饮暴食，在一年之内，体重增加了一倍，身高却只长了一点点，所以才会被他们嘲笑成肥猪。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父亲惨死的样子，我就有想要吃东西的欲望，结果越来越胖。
“你得少吃点知不知道，还要多锻炼，不然男生这么胖是不受欢迎的。”也许是因为刚当上老师的原因，他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而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死板。
“好，好的。”我点点头，但对于减肥完全没有概念。
“好了，我们走吧。”他站起来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数学老师的桌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那本书，顿时有些失落。
正在这时，杨老师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笑着对我说：“老师要接个电话，你在这里等一下。”
“好。”我喜出望外。看着他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我连忙跑到数学老师办公桌前，在桌面上翻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我又朝外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杨老师的身影，低头拉开了抽屉。第一层没有，第二层也没有，我满怀期待地打开了最下面一层，里面除了几个本子之外，空空如也。
我傻眼了。我不知道数学老师会把那本书放在哪里，如果他带回了家，那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我沮丧地关上抽屉，心里想着如果明天没有把漫画书给夏至，不知道自己又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我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一定会这么做，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
我茫然地站在办公室里，四下乱瞄着，我并没有指望自己会找到什么，但是，一片红黄斑斓的画面跃入我眼前，正是那本漫画书，就在数学老师对面的书桌上，压在一个黑色笔记本的下面，我欣喜若狂，连忙走过去抽出来，装进书包里，转身就打算离开。我轻轻打开了门。
“哦，沈渊啊，他一直都在我手心里呢。”
我听到杨老师对着电话这么说。我愣住了，下意识地轻轻关上门，趴在门上听着。
“他现在又肥又蠢，哪里有他父亲的样子，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他受欺负是我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您就放心吧。”他说。
“我会把他毁了，让他对您一点威胁也没有。”
“他和他父亲一样蠢。但是他父亲至少比他聪明些，不然您也不用费那么大劲除掉他。”
“是，是，我知道。”
“好了，我不说了，再见。”
我愣住了，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听到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我拼命压抑着从内心翻涌而上的怒火，然而它就像是不停滚动的红色岩浆，在我内心沸腾。
我不禁想起了父亲，他从来都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而大动肝火过，总是那么沉着、冷静、理智，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淡然以对，甚至，在最后选择死亡的时候也没有怨恨任何人，在他的遗书上，写的都是希望我如何长大。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眼泪不断涌出来，我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如果你实在难过，就到海边吧，你可以在那里大叫大哭，都没有人会听到。大海，是这世上最好的倾听者。它淹没所有的悲伤与怨愤，将一切深埋海底。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像大海一样包容所有，那么就是你成熟的一天。］父亲说。
可是父亲，就算是大海也会有愤怒的时候，而一旦它愤怒，就会摧毁一切，颠覆一切，那是彻底的毁灭。
杨老师推门而入，看着我的背说：“啊，不好意思，沈渊，我们走吧。”
“好的。”我转过身，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我跟着杨老师走下楼梯，一路都在思索一件事，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答案只在他的电话里，只要我能弄到那个电话，只要能看一眼。我这么想着，突然灵机一动，说：“对了杨老师，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今天我 叔叔让我去他家吃饭，我都给忘了。”
他站住了，回过身来看着我，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夕阳的光被楼道切割，停留在他膝盖的位置，他脸上的阴影就像一团模糊不清的灰雾，令我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背后已经被汗水弄湿，我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我拼命努力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敢转移视线，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害怕他看出一丝端倪。
“可以啊，拿去吧。”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笑着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装作按键的样子，打开了通话记录。
上面什么都没有。
通话记录为空白。
我愣住了。我忽然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刻停顿，他的手已经在口袋里删掉了通话信息。这让我始料未及，同时也让我仿佛如坠冰冷地狱。
“怎么了？”他似乎看我发呆，问道。
“没什么，我刚才突然想不起叔叔的电话号码了。现在想起来了。”我说着，拨出了电话。
电话在响了4声之后，接通了，叔叔醉醺醺的声音传过来。
“谁啊？”
“叔叔，我是沈渊，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天不去你那里吃饭了。”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好的，我知道，好的。叔叔拜拜。”我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他。
“那我们走吧。”他说。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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