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人工智能新创公司Kneron(耐能)宣布了超过千万美金的A轮融资消息。本轮融资由阿里创业者基金领投,奇景光电、中华开发资本、高通、中科创达、红杉资本、创业邦跟投。
「甲子光年」带来其创始人、CEO刘峻诚关于本轮融资的首次独家专访,并对其合作伙伴、搜狗CEO王小川进行了周边采访。
作者|金丝猴
编辑|甲小姐
设计|孙佳栋
“每一个都不是乱挑的。”刘峻诚评价本轮投资人,全部是行业资源方。
高通和奇景光电有手机行业的资源;阿里有新零售和线上销售的资源;中华开发资本在电子领域积累很深厚,投过华硕;中科创达在无人机、自动车、智能家居等领域都有积累;创业邦在市场宣传上能有所协同。
此轮融资后,Kneron希望整合投资方资源,推动其在智能家居、智能安防、手机、以及类神经网络加速器(NPU IP)等领域的终端人工智能加速全球化,进一步推动人工智能产业化发展。
软硬结合的AI芯片一直是玩家必争之地。
2014 年成立于美国圣地亚哥的Kneron便是新锐公司之一。
Kneron致力于成为终端人工智能技术提供厂商。其从物联网芯片、NPU切入市场,提供软硬一体的解决方案,并以“低功耗、低延时”作为产品的核心竞争力。
“矽说”盘点的全球人工智能芯片领域公司Kneron于2016年推出该公司首款终端设备专用的AI芯片“神经网络处理器(Neural Processing Unit,NPU)”,以及其自行研发的软件开发工具包“重组式人工智能神经网络(Reconfigurable Artificial Neural Network)”。
Kneron曾提出“云+AI+I2oT”(I2oT: Intelligent Internet of Things)的AI软硬件整体解决方案,目的是通过深度学习加速单个终端执行能力、减轻云端数据处理压力,使物联网更加智能。相对于深度学习云端计算的主流方案,植入硬件的终端式方案无需联网即可完成信息处理,不仅提升了信息的处理速度,也使得安全保密性有所保障。
由于软硬件可紧密整合,Kneron称其NPU所需体积可以缩小至主流神经网络芯片的1/40,且效能更好、功耗更低。Kneron目前已经针对智能家居、智能安防、手机等领域提供客制化的解决方案。目前,Kneron已和格力、腾讯、百度等巨头达成合作。
Kneron团队拥有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麻省理工大学、康奈尔大学、清华大学、普度大学、台湾大学等博士,团队有7篇论文被IEEE等国际科技类期刊收录,其中一篇被收录在集成电路设计领域最高级别会议ISSCC中。
创办Kneron前,创始人、CEO刘峻诚曾就职于高通、三星研发中心,先后参与美国贝尔实验室Bell Labs、美国政府智产局IARPA、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等项目,也是诸多国际知名学术期刊的技术审稿人。
“从技术上来讲,我们希望我们的NPU可以和TPU竞争。从公司上来讲,我们希望未来可以和NVDIA对标。但这需要有很多资本投入进来才有可能实现。”刘峻诚告诉「甲子光年」。
面对「甲子光年」的专访,刘峻诚的信心来自于其功耗低、面积小的轻量级芯片,其M4、M5等级芯片功耗已达到毫瓦级别。刘峻诚预估,Kneron芯片希望明年有上亿的出货量。
刘峻诚强调,“创业的核心是不断突破心中的格局”。虽然Kneron成立于美国,随着市场发展,他逐渐看到中美之间机会的差异,带领团队将重心往国内迁移。
如今,他对于公司“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有着务实的想法:高高在上、盈利尚远的自动驾驶不做;安防就安安心心给海康威视这样的大佬当一个技术提供方;手机也是跟全球一线大厂的技术提供方合作;“哪里有需求、哪里务实、哪里有钱赚,我们就过去哪里。”
此外,刘峻诚回顾了Kneron曾经面对的争议和经历过的团队动荡,他特别提出对两个人的感谢——一位是董明珠,一位是王小川。
昨晚,「甲子光年」特意就此采访了身在美国刚刚敲完钟的王小川。
王小川回顾了与刘峻诚相识的经历。
去年年底,刘峻诚从美国飞回国录制节目《我是创始人》。有一场节目在海南录制,打分时刘峻诚认为有失公平,便和评委据理力争。在评委王小川眼中,刘峻诚“台前不张扬,台后很较真”,“其他人有表演欲望,他是真的只是希望公平,很看重大家是否是真正认真在做一件事情。”
据王小川回忆,节目录制过程中,私下刘峻诚曾多次表示希望回去工作,团队需要自己,“他不希望继续录制怕耽误团队工作,不希望团队乱了,以及经常赞美他团队的人多强,而不是炫耀自己,这些点很打动我。”王小川说。
刘峻诚告诉「甲子光年」,那段时间,由于他人在国内录制节目,团队在美国,中间历经一些误解,“团队内部一度吵得很厉害”。
为了帮助他“稳定军心”,今年三月份时,王小川给了刘峻诚一个投资offer,虽然最后双方没有签约,但这无疑对彼时Kneron鼓舞内部团队和此后展开融资工作大有帮助。
此后,两人曾在旧金山、拉斯维加斯、北京多次见面,刘峻诚主动就团队管理、业务、融资等方面向王小川请教经验。
“有些人天生就让人愿意跟他沟通,帮助他,峻诚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学识已经很优秀了,但他又总处于一种对自己不满意的状态,别人对他有一点帮助就非常感激,我觉得具备这种品质能够走得很远。” 王小川告诉「甲子光年」。
Kneron早期由于部分言论、技术指标等曾在业内引发不小争议,对此王小川表示:“在前瞻性领域大家很容易观点不同。马云当年创业的时候,很多人还觉得他没戏呢,对吧?创业者很多都说别家不行自己好,这都是不同视角看到的,我只能看为人好不好。认真、有信心、本质上想做好事情,我对他的评价是靠谱的。”
他表示,目前搜狗有两三个部门在和Kneron接触,不排除可能会在一些移动智能设备上使用其技术。
以下为「甲子光年」和刘峻诚的对话。
对话
甲子光年:从去年咱们见面到现在,正好一年。这一年Kneron有哪些变化和成长?
刘峻诚:首先,团队壮大了,目前有60、70人,90%以上都是技术;此外,今年我们会把重心放在中国,原本在加州的核心团队三分之二以上会来到中国,目前我们在珠海和深圳有点,最近也可能在上海、杭州设点;从业务上看,今年Q1、Q2,光中国地区已签约合同已经有200-300万美金。我们算蛮幸运的。
甲子光年:为什么说“幸运”?
刘峻诚:去年我在电视节目(创新创业真人秀《我是创始人》)上认识了董姐(董明珠)和小川(王小川),他们对我帮助很多,我也因为那个节目更了解中国的市场和文化,所以最终决定迁回来。我觉得中国的成长非常快,我们也要随着这个潮流一起成长。
甲子光年:董明珠和王小川对你有哪些帮助?
刘峻诚:其实我欠两位前辈的恩情是很深很深的,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的。小川和董姐两个人性格比较不一样。小川比较活跃,喜欢先进的前沿技术;董姐是喜欢务实的,内心非常想振兴民族。董姐跟我讲:“你在美国无论做得多好,都是在给别的国家贡献核心技术。你来中国,我就可以帮你。”董姐是一个非常有民族情操的人,又很有魄力。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董姐一直跟我说技术要落地,没落地都是扯淡。她是一个实业家,也看了很多AI公司,但觉得他们都不健全,没有真实的产品,所以董姐一直告诉我们,一定要以产品优先。
甲子光年:你是因为他们两位的建议所以把团队搬回国了?
刘峻诚:这中间的故事还蛮曲折。之前团队内部一度吵得很厉害。刚认识董姐和小川的时候我们团队才20多人,基本在美国。我在中国录节目,有近2个月时间没有见到团队,那时团队对我意见很大,他们说:“我们不是做技术的公司吗?你怎么跑去当电视明星作秀去了?还要把我们都弄回中国去工作?”但其实他们不了解这也是获得机会、资源的重要途径。后来董姐派格力研究院院长赴美以及小川来美国的时候,我们团队见了他们才知道原来我没有骗人。后来他们也觉得应该回归中国市场,赚钱比较重要。
甲子光年:你的团队也在不断自我进化。
刘峻诚:当然,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一直有跟团队讲“创业的核心是不断突破心中的格局”,在和这些前辈聊天的过程中,我自己的眼界也变得宽阔。
创始人或者核心团队,可能会因为之前的成功或者框架限制了现在的格局。比如过去我们大部分人之所以来美国念书,是因为美国是一个很强的国家,我们对先进技术的追求迫使我们来美国。大家在美国做得也都不错,所以最初会比较排斥来中国发展。可是当市场发生变化了,我们就需要把原来的格局打掉——哪里有需求、哪里务实、哪里有钱赚,我们就过去哪里。
甲子光年:技术研发和商业落地间会出现矛盾吗?
刘峻诚:还好,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我们技术积累比较深厚,去年发了一些论文,申请了专利,这些东西今年才慢慢被公开、应用;另一方面,我们的研发方向是按市场导向来的,市场真的有需求,才朝着这个方向研究。
甲子光年:你之前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接受过采访?
刘峻诚:董姐告诉我,当一个事情真正做成了,并且得到市场认可了,才可以往外讲。而且刚回中国时钱还蛮多,胆子也比较大,有一阵子是光收入就可以cover开支,所以也没有急着融资。也不是低调,应该是忙不过来,缺乏时间和精力做PR或者参加什么发布会,就没多想。之前团队都把重心放在技术上面。
甲子光年:那么本轮融资你是怎么开始的?
刘峻诚:今年6、7月份左右,有个朋友来问我:“其他公司都在融资,你都不融,是不是进展太慢?”我们其实没想那么多。但他告诉我:“从企业层面上来看,技术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一定要学会借助资本和市场影响力的能量。”我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甲子光年:这次融资过程有多长?
刘峻诚:3个月,6月到9月份。
甲子光年:这次融资你主要是在选有行业资源的资方吗?
刘峻诚:是的。比如高通和奇景光电有手机行业的资源;阿里有新零售和线上销售的资源;中华开发资本在电子领域积累很深厚,投过华硕;中科创达在无人机、自动车、智能家居等领域都有积累,创达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很大的扩散器;创业邦在市场宣传上能帮到我们。每一个都不是乱挑的。
甲子光年:你们有哪些客户?具体讲讲应用方向?
刘峻诚:有富士康、腾讯、格力、华硕、百度、搜狗。还有一些现在不方便讲,明年初会公布。格力方面的合作比较广,例如智能家居、中央空调等;搜狗方面,我们想建立一个云+物联网软硬一体的生态,我们开发一个硬件模式,没意外的话下礼拜会有一个消息发布;富士康就是机器人方面了。
甲子光年:你们在营收方面的目标是怎样的?
刘峻诚:年初的时候我接受了一个采访,当时说要到2018年才正式盈利。现在回头看,太保守了。其实今年Q1、Q2我们已经实现了。
去年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有透露说已经在做NPU测试,今年不管是软件还是硬件,我们都已经产品化了。从今年Q1开始卖,Q1签下的合同就有100万美金,同时也打入几个比较重要的供应链,有些供应链的出货量可能一年就是5000万台。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从客户出发,在智能家居、智能安防、手机三个板块落地生根,先把这三块赚够。以目前情况预估,我们希望明年有上亿的出货量。
如果还要扩张的话,会再去融一轮大一点的。但我希望我们是一个精品化的公司,不是很想把它做得非常大。目前就是先踏实把事做好,因为我们想做一个务实的公司。
甲子光年:国内在AI领域做软硬一体解决方案的公司很多,比如地平线、寒武纪,和他们相比,Kneron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
刘峻诚:其实我们在中国市场有打过几次仗,PK过几次,结果大家看得见。从技术上来讲,在这几家公司里,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有功耗低、面积小的轻量级芯片。我们M4、M5等级的芯片已经达到毫瓦级别,运用到物联网领域中,有绝对的成本优势。
我觉得我们现阶段最大的特色就是务实吧——能做产品就先做产品,能赚钱就先赚钱。
甲子光年:为什么选择从端上切入?
刘峻诚:我们的优势是在低功耗芯片上,其实我们的能力并不局限于此。之所以选择从端来切入,是因为目前巨头们的生态都做得太好了,我们还没有竞争力。从技术上来讲,我认为如果把我们的NPU做到云上是有机会跟巨头竞争的,但在架构上会输他们,因为那需要时间积累。
另外,端上定制化需求非常多,很多脏活累活,需要在行业里面钻很深,并且一定要有各个垂直行业的合作伙伴。比如我们智能家居的合作伙伴是格力,通过跟他们深度的合作,我们就能取得这个行业的knowhow,再把这些知识深根植到我们硬件中,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强竞争力、一体化的技术。
我们专门挑目前没有人做的终端领域。从物联网上先开打市场,再从端向云逐步推进,就好像当年“农村包围城市”这个战略。
甲子光年:你们对于每个阶段“要做什么”、“不做什么”的思路是很清晰的?
刘峻诚:是的。比如自动驾驶我们就选择不做,自动驾驶有点高高在上,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获利,我们最多因为个别项目做一下ADAS;比如安防领域,我们就安安心心给海康威视这样的大佬当一个技术提供方;手机方面也是跟全球一线大厂的技术提供方有合作。
甲子光年:你们是怎么吸引人才的?
刘峻诚:因为我们的技术很牛啊,哈哈。我们原始团队有在贝尔实验室工作近20年的资深前辈,然后就是我以前博士同学,三星、高通的同事。他们是“一拐就过来了”,因为信任早就建立起来了,就没花太多力气。后来招的人有五分之一是清华电子出来的,他们的战斗力都蛮强的。所以整个团队分布“老中青”都有。
甲子光年:人员流动性如何?
刘峻诚:流动性很低,近8个月没有一个人离职。而且我们公司工作强度很大,天天加班,薪酬比行业也要低。
甲子光年:那这轮融资后你会给他们涨工资吗?
刘峻诚:会调,不然太对不住大家了。之前是想赶快达到营收平衡,所以薪水比较保守。
甲子光年:作为CEO,你现在个人的主要精力是放在哪些板块?
刘峻诚:拓展客户、团队建设。
因为目前公司业务比较多,接触的都是能带来实际营收的客户,所以现在就希望进一步把每个领域关键的大客户先打下来,后面的市场宣传直接靠实力说话就好。
由于要扩大业务和生产力,所以引进牛人很重要。团队建设方面我很看重,之前因为录节目团队对我有不满嘛,所以现在我每隔两周会专门抽时间来让他们骂我。
甲子光年:“骂老板”是你们公司的特有文化吗?
刘峻诚:你看阿里的发展过程,马云和他的十八罗汉在公司发展壮大时期经常在不同地方出现很多分歧。后来他们就把大家聚集在一个办公室,互相骂来骂去,骂完之后大家一起哭一哭,然后继续往前冲。作为一个中西合璧的公司,我们现在的一个共识就是“求同存异”,有不同意见就应该让大家发泄出来,再一起商量。非常管用。
甲子光年:你觉得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刘峻诚:最大的挑战来自于我们公司的基因,从创立第一天就存在。我们是一家跨国公司,这个架构有它的优点和缺点。优点是我们融合了美国的创新人才,缺点是由于核心团队成员都在美国待了很久,对于美国市场也很满意,不愿意回到中国。问题就来了——怎么让团队认可中国的技术和市场?
经过一阵子的磨合,现在做得还不错,大家也比较满意。怎么磨合呢?我们常常会把中国美国的同事互换,在别的地方待2、3个月。也会把美国的员工派到珠海、深圳跟客户工厂的工人一起工作、生活——因为只有深入了解客户的生活和需求,才得做得出更有用的东西。
甲子光年:从长远来看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呢?
刘峻诚:从技术上来讲,我们希望我们的NPU可以和TPU竞争。从公司上来讲,我们希望未来可以和NVDIA对标。但这需要有很多资本投入进来才有可能实现。
甲子光年:野心这么大?
刘峻诚:如果我们把轻量级的NPU智能芯片通过一些接口串起来用,机会是很大的。但云端的成本很低,我们必须有更大的利润才有机会,但是技术上我觉得是可以实现的。
甲子光年:去年底Kneron关于论文计算数和方法和产品宣传上在国内业界有一些争议。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争议?你对此的看法是什么?
刘峻诚:去年我们团队重心还在美国,中国方面就找了一个人兼职做PR,和他对接的呢又是一个中文不好的ABC,沟通和发表就有些问题。当然,我作为CEO理应处理好这些事情,所以因为这种失误对公司造成的伤害,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后来我们也有跟投资人和合作伙伴去解释,国内一些竞争对手可能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不过没关系啦,我们就专心做技术,时间和产品才最有说服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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