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院里的葡萄树,小小地一棵,孤零零。
爷爷亲手种下。
我,还未出生。
葡萄树攀着四季长大,枝繁叶茂;
下雨了,天晴了;开花了,结果了。
酸葡萄挂满竹支架,一串一串,绿油油。
绿眼睛,你在往何处瞧?
过了许多年,爷爷依旧忙碌,捉虫,修枝,采摘,一遍一遍,一年一年,不厌其烦。
后来,我出生了。
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葡萄树挂满了我小小的童年。
傍晚的风带着饭香,我却在葡萄树下睡着了。那里,有爷爷为我纳的一张小床。
再大些,我不爱那酸溜溜的葡萄,开始撒娇要爷爷换了这颗葡萄树。
终究是没成。
我不懂,跑去问奶奶,奶奶说我还太小。
我哭得很伤心,恨葡萄树丑八怪跟我争爷爷。
等我再大些,我离开爷爷奶奶,爸妈送我去了学校。我读了一年学前班,便被迫寄宿求学。
我还太小,学校生活过得一塌糊涂。连简单的梳洗也不会。
我开始想念爷爷奶奶,开始怀念院里的葡萄树。虽然结的果是酸的,我甚至不那么在意了。
偶尔才能趁着假期回去看看那棵葡萄树,我依然称它丑八怪。每一次回去,它都生机勃勃,我便忘记了自然的规律。
直到,一次暑假,迎接我的不再是绿叶。枯干的藤条,还有零丁的瘪了的葡萄,叶子也没几片,满目荒凉。
秋,是赖着不走了吗?
心里难受,眼泪却是流不出,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已经开始腐朽的落叶,说不出话来。
我跑去问爷爷,为什么葡萄树死掉了?
爷爷望着我,有些好笑,手背过身后,终是叹了口气,望着天空。
我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生老病死,大自然的规律,无论是人还是其他,谁也躲不过。
你还不懂吗?
我怔怔地看着爷爷,生老病死,弹指一挥间,好轻巧,好快。爷爷也老了,头发斑白,身影佝偻,穿的衣服也洗的发白了。
我懂,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当然懂的。只是,生命的一部分,不管欢喜与憎恶,都在一点一点老去,一点一点远去。这样的事实,我还难以接受。
陪伴了那么久的生命,我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看,就消逝了。
我怕。
我怕,这痛苦还会再多承受不起。
爷爷,我说,你不难过吗?
难过?会的。我亲手把它种下,如今它死了,我当然伤心。但是,伤心能救回老葡萄树吗?况且,我以前跟它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很珍惜,也感到很满足,这就够了。
我回去后,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久很久,原来我所有的难过不是失去而是错过。
我错过了陪伴葡萄树的老去。
爷爷你想说的,我懂了。
之后的那些年,我常常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总喜欢粘着爷爷奶奶。
他们笑我长不大,其实,是我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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