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 - 左眼跳跳

423故事节# - 左眼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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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赵红亮早上起来左眼皮直跳，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还是止不住。心里就有些慌慌的。

今天是给麦子上冻水的日子，老婆去娘家看母亲，说好了直接去地里，两个孩子也都去上学了，抬头看看天，不阴不晴，很平常的日子，怎么这眼就老跳，心老慌呢？

扯了把铁锨，赵红亮往村外的麦地走去。

路上碰见了大哥，赶了驴车，看着赵红亮问:"你看起来没精神，病啦？"赵红亮摇头，"没有，我要去上冻水。"大哥"哦"了一声，赶着驴车走了。走到远处又回头喊了一句:"我把车放下了过去帮你。"

到了地头，远远的便看见相邻的李家有两个人也在，心就别别的狂跳了两下。想着转头回去，又想好不容易盯到了浇水，这一走就又得等七八天才能排上队，家里还有好多事需要忙，耗不起的。

李家的人也在往这边张望，走得近了，看清楚是李家的老大和老三，正是前几个月和他家打架的人。

左眼又狠狠跳了几下。赵红亮深吸一口气，决定装没看见，自己只低头干自己的活，一会儿老婆和大哥过来，想他们应该不会找事吧。

李家和赵红亮地挨着地，却是两个县，本来许多年都相安无事，但是去年李家的老三从外地回来，就开始不停地寻衅滋事，先是偷偷把地界石，地垄边挪了，被发现后不但不改回去，还蛮横的叫了一帮人过来要打架。赵红亮是个老实懦弱的性子，怕把事情闹大，也就忍了。然后浇地的时候，又偷偷把渠口扒开，让水流进自家地里。类似的欺负人的小事不断，赵红亮虽然憋着一口气，还是忍了，因为有人告诉过他，李家老三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前几年就是犯了事一直躲在外面，现在事情了结了才回来。

三个月前，赵红亮的老婆一个人在地里干活，李家老三一勺粪水就甩了过来，浇了女人一身，女人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张口就骂了一句:"瞎眼啊！"

李家老三一步窜到赵红亮老婆跟前:"你骂谁呢？!"女人也不甘示弱:"谁瞎我骂谁!"那李家老三竟然就一个巴掌扇在了女人脸上!

女人回过神来，疯了一样上前就抓，还没到跟前，就被李家老三一脚踹在心口，栽倒在地上，嘴里还骂:"臭逼女人，该给老子动手，弄不死你!"女人一把土扬了过去，迷了李家老三的眼。

李家老三迷了眼，激起残暴本性，一把抓起戳在地上的铁锨照着女人的头就拍下去，女人惊恐的大叫，本能的伸出胳膊去挡，一声惨叫，咯嚓一声响，女人疼得在地上翻滚起来，嘴里疯狂的惨叫起来。

李家老大这时候赶了过来，看女人的样子害怕出事，扯住了老三:"老三，1和一个娘们折腾什么。"老三看女人在地上惨叫打滚，"呸"了一声"臭娘们，再敢闹弄死你全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得到消息的赵红亮赶过去时，女人已经疼得晕死过去。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一只手臂折了，做了手术，打了吊板，到现在还不能自由活动。

赵红亮看到老婆被打成这个样子，急红了眼，揣了把杀猪刀就要去拼命，被刚苏醒的老婆扯住，哭叫着:"咱忍了吧，忍了吧！咱还有孩子呢，那家人就是畜生，咱惹不起!"

大哥和家里人也劝:"他就是畜生，惹不起躲着些吧。又不是一个县的，警察也不好好管，算了吧。"

赵红亮只好吞下这口恶气。再去地里干活就躲着不和李家人碰面。

谁知道冤家路窄，今天浇冻水这样关键的日子，竟然还是碰上了。

赵红亮磨磨蹭蹭往前走，又想着该让老婆别过来，否则看着这畜生刺心，就盼着大哥快点来，让大哥去拦住老婆。却觉得一口浊气堵住胸口，想自己真没出息，明明自己受了欺，还要去躲着作恶的人，好像自己理亏似得。

赵红亮憋闷的心口疼，便蹲在地梗上不走了。点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稳稳心慌。

大哥终于赶来了，也看到地里李家弟兄，变了脸色。看着赵红亮说:"要不我们回头再来?"赵红亮把烟头狠狠用脚捻进地里，吐了口口水:"能躲到几时?干吧！"他此时不再考虑让老婆回去的事，来了就来了，这样躲着太憋屈，只要李家不找事，以前的亏吃了也就吃了，如果再找事，总得要个说法。这地几十年不动，总不能真让他家霸了去不种。

赵红亮和大哥开始整饬渠沟，李家弟兄见赵家兄弟没有动静，就有些张狂起来。老三对老大说:"我说他们不敢找事吧，就是一窝窝囊废。"老大多少还有些顾忌，声音压低了些:"老三，你刚回来，别再惹事，消停些日子吧。""怕什么，谁不怕只管来，弄死谁算谁。老子大不了再去住几年，回来照样弄死他全家!"老三不收敛，还故意扬了声。

赵红亮的眉头突突跳了起来，怕那颗心不受拘束跑出来，竟然用手攥住了胸膛。赵大哥看他面色不对，就说:"还是回去吧，不行晚上加加班干完，别和畜生置气。"赵红亮咽咽气，还是决定听大哥的话，先回去。

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李家老三的话好巧不巧就随风飘进了赵红亮的耳朵:"那个豁嘴臭逼娘们，还敢给我股抓，用土攘我，没拍死她算她命大!下次见她一回打她一回!"

一股血直冲赵红亮的大脑，他觉得耳里嗡嗡响了起来，眼前冒出道耀眼白光，几乎没有思索的他拎着手里的铁锨以从没有有过的速度冲向几米远的李家弟兄。

赵大哥一把没有拉住赵红亮，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赵红亮举着铁锨一下子拍在话音刚落的李家老三头上，李家老三甚至没叫一声，身子就软到了地上。赵红亮红着眼又一锨挥向李家老大，李家老大"嗷"了一声，撒腿就跑，铁锨顺着他的肩啪的落下来!

赵红亮不去管老大，又挥锨要拍上老三。还过神的赵大哥此时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拽住铁锨，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李家老三，脸孔朝下看不清面目，头旁一滩刺目骇人的鲜血。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红亮打红了眼，用了力还要挣出铁锨。赵大哥大吼道:"红亮，你快跑吧，他一定被你打死了！你快回家，领了孩子和媳妇先找地方躲了吧！"赵大哥想得很明白，不管李家老三死不死，这对赵红亮来说都是一场灭顶灾难，只有先带着家人跑了再说以后的事!

赵红亮神色呆滞，如中魔障，对大哥的话根本听不到耳里，就是一心要夺出铁锨。赵大哥看情形不对，咬牙照着赵红亮的腮帮子一拳打下去。疼痛让赵红亮找回了神智，他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家老三，大哥再吼:"你快回家带上孩子媳妇先躲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快走!"

赵红亮这才想到事态的严重，不管李家老三死不死，他都会大祸临头了！最主要的是老婆孩子不能出事啊！

赵红亮顾不得害怕，撒腿就朝家跑，路上截住正往地里赶的老婆，一把扯住接着跑，边跑边说:"我把李家老三打坏了快回去收拾东西，带着孩子我们先躲出去!"女人吓得变色，不敢多问，两个人到家收拾了衣物细软，能带走的值点钱的就都扔到驴车上，急急惶惶的去了学校，说有急事要去亲戚家，让老师把两个孩子叫出来，赶着驴车择了个方向就走。

孩子们都看出气氛不对，倚靠在妈妈身上不敢出声，女人不停的流着泪。

赵红亮闷头赶车，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塞了千斤巨石透不过一丝气来。

从大早起就跳的左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跳了，果然是"左眼跳灾来到"，如果当初见了那两个畜生就转头回来，也不会惹出这场祸事。但是心里虽然堵得难受，赵红亮似乎并不后悔当时的冲动，他隐隐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快意，"真打死了他也好，我一人给他抵了命，老婆孩子以后就安生了，再不用提心吊胆!"这样想着，赵红亮的精神有些松懈下来，天色已暗，回头看看，三双泪汪汪的眼都在害怕的瞅他。

赵红亮观察一下方向，认出这是离家有六十多里路的邻县，以前卖红枣时来过。算算周围，赵红亮说:"我们去大姐家吧，这里离大姐家不到二十里地，很快就到了。"女人搂了搂两个孩子:"听你的。"

半个小时后到了大姐家。迎出门的大姐一看这模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先让我们进屋吧，今天不走了！"大姐知道事态严重，把他们让进家后就插上了院门。

一进屋就扯着赵红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赵红亮看看孩子，想着这事怎么也瞒不住，孩子们迟早也会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如让他们早知道早有心理准备。女儿十岁，儿子八岁，也都不是蒙昧无知的幼童了。想到这里，赵红亮对大姐说:"我可能杀了人了！"

大姐听了这话几乎晕倒，自己这个小兄弟平时和人大声说话都不会，最是息事平和之人，这么多年没和谁吵过嘴拌过架，这怎么就说到杀了人了？可是如果不信，怎么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而且这一家子这不也逃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急死大姐啊！"大姐的泪也汹涌的流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屋里的人都吓住了。大姐走出屋，颤声问道:"谁?""我，大白天的叉什么门。"是大姐夫回来了。大姐仿佛看到救星，忙把门打开，旋风般把丈夫扯进来，又迅速把门插上。

大姐夫看这样知道出了大事，也就急步进了屋。

赵红亮慢慢的把事情对大家讲出来。女人和大姐都呜呜的哭出声，两个孩子也抽噎的几乎断气。

"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你不是最好性的吗!"大姐呜咽着责骂。"现在搞得家破人亡，你解气了！真是混蛋!"

大姐夫倒能沉住气，问赵红亮:"确定死了吗？""应该是死了，我那一下下了狠手，他哼都没哼一声，趴在哪里半天都没动，流了一摊血。"赵红亮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身体此时才虚脱的颤抖起来。大姐夫盯着他，疑惑的问:"你们当时也没争吵，你怎么就恨成那样?"赵红亮看看老婆，老婆红肿着眼也正看他。止不住的泪里藏着的是心疼和担忧，唯独没有责怪和后悔。这就是他的老婆，不管跟着他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不会有一句抱怨和不满。

赵红亮家很穷，长到二十五岁了村里也没有女子肯嫁给他。后来就有人给他介绍了现在的老婆。赵红亮知道老婆娘家条件很好，担心会被嫌弃。媒人说:"你是知道的，她是天生的兔唇，虽然做了缝合手术，说话面相还是很有影响，做父母的心疼孩子，怕嫁个门当户对的过去受委屈，就不要求门户，只看个人品，将来能不嫌弃她，能对她好就行。"

赵红亮见过那女子，除了嘴上的疤痕，整个人长得很清秀，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温婉坚韧，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文化也比自己高了许多，就算有些先天不足，也是不愁找个好人家嫁的，只怕看不上自己。

媒人看透了赵红亮的心思，就拍着胸脯说:"只要你愿意，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说真的，我也就是看你是个好小伙子，不想让穷耽搁了你。你只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拿她的缺陷欺负她，永远对她好就行。如果你拿她的嘴说事吵架，我第一个就不饶你。"赵红亮拼命的点头。

老婆嫁给赵红亮时，除了三间破旧的遮不住风雨的土坯房，就买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其他什么也没有，就连锅碗瓢勺和米面油都是老婆娘家给的。赵红亮羞惭的抬不起头来，老婆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一脸幸福的说:"没事，我还有一百多的压箱钱，用它做点什么，只要我们肯干，日子很快就会翻身。"在那一刻，赵红亮就发誓，他一定要对这女子好，他一定要让她幸福。

婚后的生活贫穷却温馨，赵红亮的老婆是个能吃苦，会筹划的人，两个人商商量量的就把日子红红火火的过了起来。两个儿女的降生更让这个家庭幸福圆满。赵红亮一度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这幸福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地痞流氓给毁灭了。

如果挨打挨骂的是赵红亮自己，也许他就忍了这口气了。可是挨打的是自己最爱的老婆被骂得也是自己心疼的老婆。赵红亮终于没有忍下这口气。

"他骂我老婆了！"他敢骂我老婆是豁嘴!从结婚那天起，赵红亮就发誓，永远永远不拿老婆的缺陷吵架开玩笑，也不允许别人拿这个来讥讽嘲笑老婆。上次老婆挨打，他已经忍到了极限，今天，李家老三竟然敢那样骂老婆，一听到那句话，赵红亮就血气上涌，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还说，见我老婆一次打一次!"这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红亮决不允许自己深爱着的老婆整日置身于危险的阴影中。所以，他现在为未知的后果恐慌害怕，却没后悔，他希望李家老三死掉，就算让自己偿了命也好。

大姐知道赵红亮对弟媳的感情，听他这样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和弟媳抱头痛哭。

大姐夫皱眉喝道:"先别哭了，好好合计一下以后的事!"两个女人止住哭声，听大姐夫说话。"你去做点饭，大人吃不吃的还有孩子呢。吃了饭先安排孩子们休息。我们再好好商量接下来的事。"大姐夫吩咐大姐去做饭。

把两个孩子安置好，大家在另一个屋里商量事情。

"我明天去那边探探消息。"大姐夫抽着烟，眉头深锁。"如果没死就找人探探对方的口气，是要钱还是出气，然后再想办法。如果真死了，依现在的情景，也不算蓄意杀人，自首至多也就二十年，表现好还能减刑。如果不想进去，就只能跑到关外，这样的好处是你可以养活家里，还能偷偷回来，坏处是你一辈子就得东躲西藏，永不见天日。你们好好琢磨琢磨，最后的大主意还是你们自己拿。"

大姐和大姐夫去休息了，赵红亮两口子相拥着坐在炕头。老婆抚着他的脸颊，心疼的说:"你真傻，他骂就骂吧，你明知道他就不是人。""听不见还行，听见了我受不了。对不起你和孩子们啊。"赵红亮痛心疾首:"嫁给了我没有让你享过一天福，被人欺负成那样都得忍气吞声，我还算个什么男人!"老婆不再说话，将头靠在他怀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一夜无眠，天刚亮大姐夫就借了个摩托车走了。剩下的几个人焦灼的等着消息。

傍晚时，大姐夫回来，面色凝重，开口说话嗓子也沙哑了:"人死了，警察今天进村了。"赵红亮竟然松了口气，压在心上的巨石松动了松动。女人们都变了脸色，连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现在想想下步吧，家是暂时不能回了，你要考虑是自首还是逃走，弟妹和孩子先在这里住着吧，不管你选择那条路，他们都不能再回去。"

赵红亮纠结着看老婆，老婆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管你是自首还是逃走，我和孩子们都会为你守着这个家。"赵红亮含泪而笑，这就够了，只要家在，老婆孩子在，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赵红亮都有勇气面对。

"我想好了，我去关外，去关外打工挣钱，我得把孩子们养大，得把老婆照顾好，等孩子们大了，能自理了，并且能照顾妈妈了，我再去自首，现在自首不行，我不能把养家养孩子的重担都压给老婆。"赵红亮把昨天晚上深思熟虑得决定告诉大家。大家互相看看，都说不出异议。

既然李家老三死了，警察一定会找到大姐这里，得赶快离开。

赵红亮依了大姐夫的话，让老婆和孩子先留在大姐这里从长计议，自己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彻底败落被通缉，赶紧逃到关外，等事情平息了再和家中联系。

赵红亮收拾了几件衣物，硬被逼着收了大姐一千，还有老婆塞给他的两千块钱，拿了大姐夫给他的地址，辗转着要逃向关外。

这一逃，风雨莫测，前路艰险，这一逃，天涯穷途，陌路难知，几十年才能重回家园谁也不知，或许就是一生的颠沛流离，或许就是今生的生离死别，再无归期。但是这一刻，赵红亮做了选择，他就有勇气和准备面对一切。

就算到了现在，赵红亮也不后悔杀了李家老三，如果时光倒转，他会选择离开，如果没有离开，听到了那些话，就算知道结局，他仍然会举起铁锨，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欺凌自己的老婆。

赵红亮逃了，成功的逃到了关外。也许是老天的怜悯和恩赐，他一到关外就找到了姐夫介绍的朋友，并用大哥的身份证顺利找到了工作。他们弟兄模样相仿，年龄相近，身份证上看起来就是一个人。

在关外，赵红亮用大哥的身份名字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期盼着孩子们快快长大，那样他就可以解脱松口气了，那时候再去自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不自首不是怕受牢狱之灾，而是怕弱妻幼子无法生存。在外苟且些时间，他会去接受自己该得的惩罚。

赵红亮在关外常常会想起那天早上，左眼皮跳得怎么会那么厉害。。。老人们常说"左眼跳，灾来到。"那天要是止住了眼跳，事情会不会改变?然后就望着家乡的方向出神发呆，一坐就是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