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晚
三儿,住我家楼下,我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只是每次都是听见他母亲喊他时,就高声叫“三儿”,地道的天津味。我猜,他应该在家排行老三。
虽然我们在同一个楼里住了十多年,但是三儿从没和我说过话,我也没和三儿说过话。
三儿40岁左右,瘦高瘦高的,一双细而长的小眼睛,看人总有些怯怯的。因为瘦,两腮稍微有些塌陷,头发一直都是过时的三七分,但是一直梳理地有板有眼。他一年四季都穿牛仔裤,洗得干干净净。
三儿走路像旧社会的小脚老太太,两脚撇成外八字,用脚后跟走,迈着小碎步,两个胳膊端在身体两侧,像随时准备跑步的样子,他走得还特别快,远远看去像竞走运动员。
三儿他们家住四楼,他们家特别爱敞着门,大冬天也不例外。三儿在家、在楼道里、在楼下、在任何地方打嗝时都会很大声,从来不在意是否有人在跟前,而且是一副吃饱了特满足的样子。
三儿从不上班,出来进去总是身边跟着一条小狗,周身雪白的毛,梳理的很顺。有时候三儿也会把小狗抱在怀里,像抱个小娃娃。他还时不时地把脸贴在小狗身上。
刚搬来时,觉得三儿怪怪的,心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后来才知道,三儿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智商。
我对三儿既没有好感也没有嫌恶,就是一个陌生的邻居。后来我对这个陌生的“小”邻居深深地感激。
我一直以来都特别怕狗,不管是大型犬还是小的宠物狗,我都怕。
一次下班回来,我急匆匆上楼,五楼的一个女邻居在楼下遛狗刚好回来,她家的小宠物狗没有栓狗绳。
我在他们前面走,那个小狗汪汪高声叫着往上蹿,眼看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吓得大声喊叫,上楼速度更快了,可还是比那只狗速度慢,我的喊叫声都吓得变了调。
这时候住在四楼的三儿从他家出来,拦住了五楼的小狗,我的喊声才停,心还是怦怦跳着。
五楼的狗主人从始至终没阻拦她狂吠着追我的狗,还听见她说我:“你跑嘛,它又不咬你。”
好在我已经到了自家门口,正在开门。我没有去接狗主人的话茬,这种狗和这种狗主人,还指望能说出人话吗?我只在心里骂“人和狗一样”,并告诫自己这种狗与和狗一样的主人都要远离。
图片选自网络后来,再在楼道里碰到三儿和他的小白狗,三儿每次见到我,如果他的小白狗跟在他身边,他总会快速的抱起他的小狗,贴墙站在一边,等我过去他再走,不管上楼下楼都是如此。
我想,三儿从那次知道了我怕狗,所以他每次看见我就抱着他的小白狗,以免我害怕。其实,他的小狗从来没在我路过时大声地叫过。
我感激地看看三儿,并没有和他说话,他也不和我说话,他半垂着头,眼皮也垂着,根本不看我,依然是一副怯怯地样子。
我本来想说谢谢他,但放弃了,心想,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不想与大人打招呼,他只是怕他的小狗吓到邻居“阿姨”,我也便不必勉强这个“善良的孩子”。
有一次,我女儿放学回来,双肩背着书包,两手提着一些东西,在楼门口碰见三儿。三儿抢前几步走到门口,打开楼门,开到最大状态,并未进去,他一手扶着楼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头半垂着,眼皮也垂着,不看我女儿也不进去,就那样扶着楼门站立着。
我女儿还小,三儿对于她来说是个怪叔叔,她对三儿一直有些胆怯。她想等三儿进去了,走远了,她再自己开门进去,于是,她在楼门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我女儿原地不动,等三儿进去,三儿原地开着门,等我女儿进去。“两个孩子”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
最后,我女儿看三儿就那样一直不走,无奈她只好先进去,她从三儿身边极快速穿过。她进来后,听见后面的三儿也进来了。
我女儿到家跟我说此事,我告诉她三儿的情况,三儿和她一样,就是一个善良的小朋友。
这件事我女儿一直念念不忘,成为她温暖的童年回忆。
虽然这么多年我和三儿一直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我心里非常感激他,这个40岁的善良“孩子”内心一片纯净,永远4岁的他一直这么可爱,温暖着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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