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作者: a1873da8e913 | 来源:发表于2020-09-13 16:06 被阅读0次

    1992年,文清妻子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他把这个家好死赖活地守着,一眨眼20年过去了,文清用手搓了搓头上的白发,在值班室深深地抽了一根烟,两个女儿已经长大成家,孙子已经10岁,孙女也快3岁了,昨日的往事一缕缕上心头。

    《一》遇见

    珍花是幺女,长得漂亮,读了高中,到过云南大学,呆过军区幼儿园,因为父亲的执拗和闭塞,草草回了小村庄。

    文清遇到珍花时,穿着白色的衬衫,坐着公交车,要穿过一个小县城,珍花从小村庄往市里面条厂去,同行的还有工友杜鹃,一开始是杜鹃搭讪文清,年轻时候的文清也是一个大帅哥;杜鹃跟文清聊着什么时候一起吃个冰淇淋;聊得正欢的时候,珍花晕车,刚好把文清的白色衬衣吐成了一块抹布;就这样,珍花与文清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二》重逢

    珍花的不好意思 ,一来二往的与文清接触与联系,年轻人的情愫轻轻悸动,一次珍花去送面条,以表歉意;在简单寒暄后,珍花被文清嫂子,把门一锁,把两个人锁在里面了,在那个年代孤男寡女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还是一个倾心已久的姑娘,文清没有做君子,而珍花是小村子的姑娘,比较传统,婚前的性行为,她是拒绝的,后来默许在了一起;但即使婚后,她仍然觉得如果没有那一夜,她这辈子不会跟这个男人。

    《三》阻拦

    珍花的父亲,一眼就看到文清不是一个实在的好男人,凭着经验觉得文清是一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所以在珍花带文清回来提亲的时候,给文清很多门槛,而凭着一股年轻人的执拗或者说当时对爱情的执着,他一一顺利的度过了;珍花也被关在箱子里三天不吃不喝的一定要娶她的文清而感动不已。

    《四》承诺

    珍花的父亲给珍花带了很多嫁妆,但文清在结婚前就告诉岳父了,自己父亲早年去世,自己没有长物,也没有房子,属于裸婚,只能给一句承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

    《五》孩子

    在没有孩子之前,他们的婚姻生活,温馨甜美,她的大小姐般的天真带进了婚姻的憧憬,有了孩子以后,日子就越发让珍花明白,其实生活处处逼人;两个人一起上班,日子还是挺好,文清兄弟姐妹7个。文清排老三,兄弟姐妹们刚来到小县城,基本吃住都在文清家,家里就更显得拮据,虽然甘苦,但珍花的不离不弃,勤勤恳恳也让家里青素雅致,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姑娘,大家都满心欢喜,而奶奶却没有再来珍花和文清的家,珍花是农村出来的,她比我们更懂农村人的重男轻女。

    接下来的几年,珍花都在怀孕,次年第二个姑娘呱呱落地后,而文清对自身的经济能力以及珍花的身体状况都过分乐观预期,文清的性格开朗简单粗暴年轻狂妄,在单位小有威望之后,语言的轻狂自然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但他有能力,单位也只能默许。

    第三年,为了圆文清的孩子满堂的心愿,珍花也为了在村里抬得起头,快要临盘之际,带着小女儿就躲回了娘家,而这个时候,报复文清的人一封举报信送到了计划生育局,计划生育的人不论百里山路就把怀孕九个月的珍花抓住,并且把孩子打掉。

    眼生生看着不打麻药,就把孩子从肚子里取出了出来,简单用纸巾包裹后扔弃垃圾桶,是个男孩,这件事对年轻的珍花来说是一个很严重的恶性打击,事后,文清并没有硬脾气为自己女人出头,珍花也认命决定不再考虑再生,好好抚育两个女娃成人。

    接下来的第四年,文清单位计划生育考核又到了,因为没有人际关系,也没有钱,即使出示子宫肌瘤证明不能再孕,但计划生育指示必须结扎一人,最后文清为保工作与自身恳求珍花去结扎,多年之后,文清还是说万一结扎后,我也手术遇到巨大的问题与创伤,那么两个孩子就更加无人照顾。可见,文清是了解手术的风险性的。

    结扎手术后,珍花对文清已经越来越灰心意冷,没有朋友开解,自己的孩子害怕地像陌生人一样看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妈妈,文清问:“想吃点什么吗?”珍花说:“生鱼粥。”文清没有了解什么是生鱼,最后买不到生鱼,买的鲤鱼做的鲤鱼粥,还一勺一勺喂给珍花吃,而珍花也认命了,觉得这应该是最后遭的罪,为这个家的牺牲也是值得,毕竟文清如此爱她。

    出院并不顺利,伤口开始恶化了,珍花疑惑地问文清才知道吃的是鲤鱼粥并不是生鱼粥,非常生气;虽然都是鱼,但是生鱼是利于身体恢复,而鲤鱼则会让伤口发炎恶化,加上产后的抑郁,连年的怀孕激素的变化,让她原本有点内向的性格变得多疑偏执,文清回忆起,说珍花已经三天三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病因就是这样埋下,孩子渐渐长大,珍花手术后就不如之前了,加上没有什么好的营养品,珍花面黄肌瘦,但是她还是在照顾孩子之余找了一份制香的工作,制香的老板娘人非常好,她的丈夫那边的人都是经常在香港贸易的,也很照顾和鼓励珍花工作,虽然日子艰难,但也有回甘。

    为了节约钱,本来想送孩子读一年幼儿园的珍花还是咬咬牙让自己辛苦多一年,文清的工作虽然是单位,但是因为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交际不积口德,做的始终是港口装卸工程队最底层的队长,辛苦但工资应该不错,可惜文清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偶尔吃鸡偶尔吃咸菜的日子时有,加上人情红包,这个家经常入不敷出,而文清也不会主动交予财政大权给珍花。

    珍花的娘家总有数不清的亲戚人情往来,那个年代即使回娘家的车费买糖果猪肉都是一种非常大的负担,但文清总会默默承受。

    文清他在珍花家感受到不一般的家庭温暖,这是他渴望的,也是为什么,每年暑假、过年都会在珍花家。

    《文清》

    文清他从小都是跟着姐姐、哥哥、弟弟、妹妹们长大,是最早的留守儿童,跟父母生活非常少,但在他家,男孩是可以读完初中,女孩只能随便读读,没钱就停学,带弟弟做家务。

    对他来说,可以自己挣钱买肉吃,吃多少都不够,所以他养成了有酒应该今朝醉的坏习惯,自己一个人到市镇闯荡,最后遇到这个单位,单位领导一开始看他年轻敢干,有股劲,于是也有心栽培,远的去过香港公干。

    这也有赖于他因为贫穷不断去偷渡的经历让他不怕事,少年时期偷番薯偷木瓜,初中毕业后就想带着几个小伙伴偷渡越南寻求生存,后来误打误撞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他们到了缅甸边境并穿过了地雷区,文清一看比自己家乡还穷,最好的接待已经是番薯,他又带着小伙伴跑回来。

    没过多久,他又听说香港遍地都是黄金,只要肯捱就一定有出头天,于是带着几个小伙伴跟着家乡小船顺流而下到了广州,准备带着游泳圈游出香港。

    文清因为父母都是打渔为生,所以文清水性很好,文清回忆起说:“那时候一心就想找条好的出路,并没有想这么多。”但不幸的是他们被水警捉住了,文清说起还笑着说:“水警不会马上抓你,就是开着快艇不断围着你,直到你游累了,动不了,再捞你。”然后让你上船刷油漆,给他们粥饭吃,相处下来,彼此都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但仍然要遣送回原来的地方。

    虽然港口装卸很累,但是文清一心就想做好他的港口将军,他去香港公干过,他知道未来港口的机械化吞吐量,不是他们人工一天搬几吨的概念,所以他一直渴望改革,渴望做港口的经理,成为一生的事业。

    他的灵敏聪明加上勤奋,对朋友讲义气,家乡的朋友找不到工作,投靠无门都会找他。在港口有发生孩子被淹的事故,他都是二话不说跳水里救人。

    终于文清等到了经理选举,他和黄姓同事相差一票,而这一票,正正是文清投给他的,原来这位黄姓同事跟珍花同姓,并攀起亲戚来,在珍花生病不适的时候,送过水果来,珍花说人家对我们的恩,我们要报的。从此,文清就只能好好工作养妻活儿的混日子生活。

    文清又等了五年,因为单位的领导贪污腐败,会计与领导男女关系的混乱,黄姓同事只是混混日,没有什么宏伟蓝图,他能当选完全是因为平日听话,港口的吞吐量已经不如从前,而且也没有达成机械化发展,而这个宏伟蓝图也就变成了一群人背背粮打打牌的小作坊,最后国企还是宣告破产倒闭,结束了他的经理梦,文清笑着说也许,做一辈子的队长也不错。

    《病发》

    每天下班给女儿教书识字也成为一种平凡的生活之美,而珍花的病情在女儿学前班后开始爆发,一开始她只是累的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女儿每次考一百分的期末考试也受到影响,大女儿跟老师说,是我非常担心妈妈会死去,所以没有写试卷,老师人非常好,不仅买了水果陪孩子回家看了妈妈,还坚定地告诉她,“妈妈不会死的,会好好的。”

    但这句只能当祝福,珍花还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变得多疑,每天文清的茶余饭后都要事无巨细了解清楚,即使正常同事,上班顺路一同回家,都会让家里发生一顿鸡飞狗跳的争吵。

    一个从多疑到偏执,从偏执到极端,一个年少轻狂简单粗暴拒绝沟通,最后珍花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而知道这个消息后,文清也被这个晴天霹雳吓坏了,孩子这么小,而他只接受并送去精神病医院,而他身边的亲人朋友一听说这个,几乎每个人都成为了路人。

    《回甘》

    文清只能泪眼朦胧地把珍花送进精神病院,自己亲手送入医院,于文清来说是一种无奈和不得不的现实与于心不忍的情感,在他这样的穷人家家的心里,依然存在医生是为了挣钱,不顾你的感受,让你的身体难受,进了医院相当于宣告离死亡不远,所以文清和珍花没有意识也没有条件寻求心理和生理的健康救助。

    幸好,女儿们都已经读小学,而珍花在住院一个月后,文清还是无法接受医院的引导治疗和无法理解对珍花不肯配合治疗的断食或者电疗,把珍花接了回来,他说,就当养只动物也要给她吃喝洗澡睡觉。也因为这样,珍花没有一次性治疗好,她的近三十年人生都是疯疯癫癫,时而爆发。

    因为脑部多巴胺过多,信息量太大,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哭大笑,她出现幻听、幻视、妄想迫害症,但是只有自己的孩子,她依然认得,不会打骂,只是自导自演自暴自弃每一天的每一天。

    每天在街上游逛,嘴里停不了喃喃自语,从过去到新闻,每一个线索都可以串联成一条线,唯独不记得现在,最糟糕的时候,珍花独自去了外婆家,在失踪的那三个月里,文清到处贴寻人启事,最后珍花拖着一只公鸡步行回家,那天刚好周末,文清和孩子们都在家,在大树下乘凉,看到珍花回来,文清只说了一句:妈妈累了,让她好好吃饭洗澡休息一下。珍花睡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都是文清喂她吃饭,文清没有具体告诉女儿们,妈妈得的是什么病,但是妈妈的怪异行为让刚萌芽认知的小苗苗心底还是有点害怕,而且文清怕珍花不认得孩子,伤害到孩子们。

    如果能睡觉,那么珍花总是会好的,可是焦虑不安的情绪不分季节的跟随着她,孩子们对她的依恋更多的在她还没生病前,对孩子的陪伴与照顾,学习上的引导和规则的指引。

    那时候已经开始流行港剧,文清在电视机刚出来的第二年,咬咬牙给家里添置了一台电视机,那时候文清和孩子们经常看一部剧,里面有一个人拿着照片说一家人最重要是平平安安齐齐整整。文清也会重复一次告诉女儿们,虽然妈妈生病了,但是一家人最重要平平安安齐齐整整。

    就这样,偶尔有鸡偶尔有肉偶尔有青菜偶尔有咸菜的日子,陪伴着文清平平安安齐齐整整地抚育长大了女儿们。

    女儿们并没有因此爱慕虚荣,也没有见钱眼开,中学毕业后,还经常给文清写信,有时候遇到人生的迷茫低落之处,文清还会乐观地用他的笑话逗女儿们。

    在三观未成的孩子们心里,一边在城市寻找自由,一边在世上寻找自我,在活不好就不回家的成功学引导下,她们也迷失,但是,文清都一一用自己的行为告诉女儿们,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文清回忆说这些年因为生理需要,不能说没有女人,毕竟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然后才是丈夫、父亲。所以文清从不说自己是一个专一的好男人,同样也没有跟女儿们提起自己多伟大,照顾着珍花和孩子们,当爹也当妈,虽然不如别人特别称职,但就像黑夜摸着石头过河,他是第一次当别人丈夫也是第一次当人老爸。

    时光长河,冉冉升起来的总是明日的阳光,不变的是初心。

    珍花在女儿工作后几年,病情趋于稳定,特别是女儿们纷纷出嫁,她也成了外婆,抱了外孙,跟文清也可以彼此懂得彼此珍惜。

    文清说起自己跟朋友一起坐电动车被水泥车碰撞进医院的旧事,珍花每日做好饭菜、擦脸擦身的照顾与陪伴,那时候大女儿赶回来嫌弃家里很多灰尘,而文清却看着珍花说一切挺好的。

    珍花在孩子奶奶最后的那段日子,也是擦身喂饭好好陪护,即使她曾经多憎恨珍花只生育两个女儿。

    文清盼到了退休,女儿们出嫁,外孙们健康平安,女儿们也懂文清的默默付出,只为“天高海阔任鸟飞”的恩情。

    珍花再一次入院,女儿们和文清都盼着她能好好的再过20年正常的柴米油盐,彼此扶持,在平凡里回甘。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回甘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lrkbek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