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大门,触目所及是盛怒而开的橘红色的凌霄花,藤蔓密密麻麻,不知怎的,一向很喜欢凌霄的秦宜今日看到这般场景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三人直奔敞开的房门而去。门开着,程承必定在这里!
“程承!”
“程承!”
“程承!”
三人不约而同地焦急地喊着,可是客厅里安安静静,掉针可闻。客厅里不仅很安静,还很干净,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三人的心头,第一次,秦宜因为一个人不见了而害怕的发抖,她突然发现,纵然平日里和程承正经说不了三句话就互怼起来,可现在,她很想见到他,很想很想。她突然发现,可能,程承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要比乔晖重要的多。她的生命里,突然不能没有程承的存在。
“程承啊,你在哪里?”秦宜哭喊着,李鹏迅速看了主卧室,然后冲她们摇了摇头,秦宜转身,脚步缓缓向平日里自己住那个房间移动。到了门口,她的手臂上仿佛坠了千斤重的东西,她抬不起来,或者,在心底里,她不敢去推开面前的这扇门,她怕看到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
门还是“吱扭”一声被打开。
房间里很暗,暗到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床头的地板上,有一个人微蜷着双膝,背靠床板席地而坐。
“程承?”秦宜试探地喊着,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一只覆着在花朵上面的蝴蝶。暗影里的人费力地抬起脑袋看了看她,旋即又重重地垂下了头。
“程承!”秦宜一声惊呼,一个踉跄奔过去,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声音跟着颤抖:“别怕,我来了。程承,别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程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发声了。秦宜看向门口,唐糖和李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去一边了,并且悄悄带上了房门,估计他们是想留给他们一些空间吧。
秦宜起身想把窗帘拉开,以便检查程承身上是否受伤,谁知起身的瞬间衣角被程承拉住,程承冲她摇摇头,秦宜鼻头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如黄豆般从眼眶里滚出。她重新蹲下来,然后学着他的姿势席地而坐,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就像之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动作一样。她颤抖着手去触碰程承的眼睛,她想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程承突然颤抖着呜咽起来,那些蓄积已久的泪因着秦宜这一温柔的动作而爆发如洪水决堤。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受了父亲训斥,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也是像这样,拉上窗帘,把屋里的光亮都撵走,只剩下自己,然后母亲便会来找自己,坐在自己的身边,温柔地擦拭自己眼角的泪。
秦宜没料到程承会突然哭的那么凶,虽然他没有出声,但他不停抖动的肩膀表明了他的悲伤有多沉重。她有点手无足措,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男孩子,以前弟弟哭了她都不屑去哄的,可如今这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生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她突然觉得慌张无助。黑暗里,她紧紧地握着程承的手,他的手因为悲痛把她的手攥的有些疼,良久,她咬了咬唇,跪在地上,学着他之前哄自己的样子,捧着他的头,细细地吻起他眼角的泪。不知是秦宜的吻起了作用,还是他的悲痛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程承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他将秦宜的肩膀拉低,而后将整个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秦宜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便释然了。
直到李鹏熟悉的声音在门开响起,问他们现在是不是要吃些东西,说自己和唐糖刚买了份粥回来。李鹏的话说的很委婉,大热天的,又是正午,谁会去喝粥,摆明了这粥是特意买给程承的,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这个时候喝粥最合适不过。
秦宜伸着脖子“哦”了一声,说问问程承的意思,让他们先吃。回了李鹏的话后秦宜轻轻地拍了拍程承的背,柔声说道:“程承,我们一起吃点粥好不好?”程承默不作声,她等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才见程承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秦宜起身去拉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她像哄一个小孩子似的说道:“程承,你自己要使点力气哦。”事实上程承是想自己站起来的,但他努力了一下,还是站不起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秦宜看到他眸子里的懊恼和悲伤,她咽了咽口水:“我去喊李鹏来!”程承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指指门外,又指指屋里,半天秦宜才弄明白他是要自己把粥端过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秦宜懊恼地拍了下脑门,跑出去端了粥过来,等粥端过来,她征求程承的意见,问他是否可以把窗帘打开,她说:“程承啊,你看我们都不是猫对吧?没有那个夜视的功能,所以不拉开窗帘的话会把粥喝到鼻孔里也说不准的对吧?”程承忽闪着眼睫毛看着她,心里清楚她故意说些生硬的笑话来逗自己开心,心里不禁暖暖的,他犹豫了一下,看着秦宜点了点头。
秦宜一边拉窗帘一边暗地里注意着程承。发现窗帘拉开了之后他除了拿手臂挡了下眼睛,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心里一时轻松了许多。
秦宜坚持喂程承喝的粥,喝过粥的程承体力恢复了一些,在秦宜的帮助下勉力爬上床仰面躺着,双目微肿,空洞无神。秦宜跑洗手间打了盆清水过来,动作温柔地为他擦拭着脸部,他下巴新冒出的青色胡须有些扎手,可秦宜觉得,那些胡须明面上扎的是自己的手,实际上扎的却是程承的心。
程承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沉稳,他太累了,从看到母亲死那一日,他的世界便坍塌了,他甚至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母亲耷拉着左臂躺在沙发上的模样。那条手臂上深深的刀口,像只蛇一样蜿蜒游进他的心里,时时刻刻噬咬着他的神经,让他窒息,让他抓狂。他恍惚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秦宜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赶紧站起。程承示意她上前,她不明就里地走到他身边,左手臂突然被他紧紧地攥着,她有些吃痛,“程承,你怎么了?疼,快松手!”
谁知程承像着了魔一样,竟强撑着从床上坐起,秦宜被他拉了个趔趄,她有些害怕,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程承,你这是干嘛?你真的弄疼我了!”程承攥着她的左臂狠狠地盯着,原本光滑白皙的左臂上有两道凸起的疤痕,没错,他那天没有看错,秦宜手腕上的伤疤果然是自杀留下的!他艰难地抬头,盯着秦宜,发出的声音嘶哑如鸭子一般,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条:“你一直戴着手链,就是为了掩饰这些伤疤?”
秦宜摸不清程承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趁他分神的瞬间,她快速地抽回自己的左臂,心疼地揉着。程承见她不说话,也不再追问,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秦宜抬头的时候便看到程承陌生而疏离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倒抽了口气,这个眼神突然让她感觉到害怕,她有一种感觉,程承要远离自己了。
果然,下一秒程承淡漠疏离的开口:“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秦宜如遭雷击一样怔在原地,泪水奔涌而出:“为什么?程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程承,让我做你女朋友吧!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秦宜一边哭一边试图去拉程承的手,可却被他刻意躲开。他撇开头去,眼睛里噙着泪,费力地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你走!你快走!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秦宜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她颤抖着手,想去触碰程承的脸,想把他的脸转过来,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也如他的说辞这般毫无感情。可她的手还没有触及到他的脸庞便被他狠狠地打开。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喊:“滚!马上给我滚!我看到你就会想到我妈!你还不明白吗?!非要我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吗?!”
秦宜仿佛被抽了全身的力气,她脸色惨白,踉跄着向后倒去,直到后背撞到衣橱的推拉门把手,钝痛才让她清醒一点。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自杀,我也想好好活着。如果我手臂上的这些伤疤,如果,”秦宜死死地攥着左手,“如果看到我就会让你想起阿姨的死,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不起,保重,程承!”秦宜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举步艰难地向门口移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折身回来,走到床边,蜻蜓点水般在程承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你,也许是最后一次。程承,这个吻,愿你悲伤渐短,快乐悠长。”说完这句话秦宜便哭着跑开了。
程承盯着秦宜离开的方向像个木偶一样,发了许久的呆,他突然感觉头部一阵眩晕,整个人便如坍塌的墙一样便向后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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